司機沒必要對他們在這件事情上撒謊, 況且結合吳局剛才不合乎常理的反應,以及昨天在視頻會議中吳局對於案件遮遮掩掩、模糊不清的態度,實在很難不讓人懷疑。
吳局被周徽盯著,兩分鍾後終於泄了氣,點點頭說:“沒錯,視頻會議上,我是沒說真實情況。”他歎了口氣,接著說:“真實情況,比向公眾公布的還要嚴重得多,四個孩子不見了,加上你們那裡丟的六個,十個小孩,這麽大的事,不敢給對外公布啊!你們不知道,我們這裡情況複雜,武裝勢力割據各站一方,要知道鬧出這種事,周圍還不都得亂套了。”
一眾警員聽的直皺眉頭,周徽面色不改:“跟我們也不能說實話?”
吳局一怔,隨即“嗐”了一聲,癱坐進竹凳裡說:“還不是鬼子母的傳聞鬧的。其實我們這邊村寨,有時候丟個一兩個人也很正常,跑城裡打工了,或者是跟附近武裝勢力扯上什麽關系,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丟的都是孩子,還都是五六歲左右的孩子,附近村的村民們就都傳是鬼子母又回來了。”
“鬼子母?”
吳局歎了口氣,給他們解釋:“就是鬼子母神,又被稱為歡喜母或愛子母,梵文音譯為河梨帝母,護法二十諸天之一。”
鬼子母神他們都知道,在國內閩南一帶,被供奉為送子神仙,但是在緬北地區,似乎又有另一種形象。
吳局接著說:“當地人很多信佛,佛教傳說中鬼子母是吃小孩的惡鬼,又是送子神仙,但是本地人都知道的這位‘鬼子母’可不是佛教裡的那位神仙,他是……”
“是惡魔!是惡鬼!”一旁坐著的司機突然神經質的大叫起來,嚇得一屋子人一激靈。
吳局打斷他:“夠了!”
誰知道男人聽了這句話,不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變本加厲的吼叫起來,聲音中難掩驚恐:“我、我、我沒騙你們,你們去問,你們去問!當地人都知道,是惡鬼,真的是惡鬼。警察大哥,你也是本地人,你肯定也知道,鬼子母,鬼子母他專吃小孩……”
“你給我閉嘴!”吳局厲聲喝到:“你再跟我在這胡攪蠻纏,信不信我真銬你?!”
司機被吳局震住,瑟瑟縮縮縮回角落,閉嘴不說話了。
空氣一時之間仿佛凝固了,氣氛壓到臨界點。
周徽沉下一口氣,一字一頓問到:“吳局,你們當地的鬼子母到底指什麽?”
嘩啦嘩啦——
窗外,似乎起風了。
竹笆固定的門窗吹得直響,吳局跟著吹進來的風骨頭一陣輕顫,似乎陷入了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中,幾分鍾後,他重重歎了口氣,語氣沉重的說:“二十五年前在緬北邊境線上,有個很厲害的人牙子,只要他出手,就沒有能逃掉的目標,因此令當地警方異常頭疼,但卻對他束手無策,早幾年他在雲南、貴州、廣西做南路貨,發了點小財。”
“什麽是南路貨?”小警察不解。
周徽給解釋:“就是雲南、貴州那一片的女人。”
“對,人牙子都有他們自己的叫法,雲南、貴州、湖南、湖北拐來的女人叫南路貨,四川、青海、陝西、寧夏的女人就叫西路貨,本地的女人叫本地貨,外地拐來的女人就叫外地貨,有些暗語我們也摸不清。不過鬼子母拐的那些貨……有點特別。”
周徽從吳局細微的停頓中聽出來言外之意,當下一驚,已經說出了心中的猜測:“他隻拐小孩?”
吳局點點頭,眼底已經浮上一層肉眼可見的陰影,他說:“他不要成年女人,就要孩子,男孩女孩都要,從五歲到十五歲,只要還是雛兒,他就照收不誤。他拐了那些十幾歲的女娃娃,就賣到緬甸、越南的紅燈區,那些幾歲苞都沒長全的,就更稀罕,他會把這些孩子高價賣給附近武裝勢力的頭目,送進深山當中的村寨,供他們淫樂。那些孩子很可能永遠消失在大山深處,一輩子都沒機會再走出來。”
所有人聽的脊背發涼,無故生出一身冷汗。
周徽的視線沒有從吳局臉上偏離半寸,她眉頭緊皺看著他:“這個人一直沒抓捕歸案?”
吳局頹敗的搖搖頭說:“沒有。”
二十多年前的治安可沒有現在這麽好,也沒有如今遍地都是的監控、天眼、追蹤器,也沒有遍布生活每一個角落的互聯網,能夠迅速而準確的鎖定嫌疑犯的信息、長相、常住地,實際上,那個時候,別說是緬北邊境線上,就是平陵市,也經常出現丟失小孩的案件,市局那幾年的卷宗,兒童走失案有上百起,除去報錯案、報假案的,一年也高達幾十起。
那個時候人牙子遍地都是,抓都抓不完,平陵市外來人口又多,很多時候防不勝防。
“那一年,我剛剛參與工作不到一個月,就被調去邊境參與抓捕工作。”
吳局的聲音顯得一場沉重,他眉頭緊鎖,似乎陷入一段他不願意回憶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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