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考的問題,既不是如何教導自己的丫鬟,也不是什麽北肅女性的未來,而是為了適才那兩個小丫鬟無意間說出來的話。
“到時候老爺和夫人定會給姑娘找個好姑爺……”
滿打滿算她來北肅也不過才十六年出頭,勉強可以算作十七歲。這個放在未來連成年都還未到的年紀,她尚覺得自己還小,可在旁人眼中自己都已經能夠嫁人生子了。
雖然她的父母到現在,都沒有在她面前談過有關她婚事的事情,但是指不定他們心裡早就有想法了呢?萬一他們連問她一聲都不問,就直接給她訂下了婚事,她又該怎麽辦?
畢竟,在這個時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直接訂下女子後半生的歸宿。
至於女子本人的意見什麽的?……那不重要。
曹閑月一敲自己的腦袋,自己一心想著逃跑,竟沒有顧上這種問題,大意了大意了。
要不要回頭去試探一下自己父母的口風?還是直接就和他們坦白自己不嫁?
在曹閑月胡思亂想沒個頭緒的時候,她的貼身丫鬟李元芳走到了她的身後,致聲道:“姑娘,門口有個少年,來尋姑娘你……”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章 紙傘
“什麽少年,不認識,找我做什麽?”曹閑月正心煩意亂著,想都沒想就回道。
她不動如山地盯著水面上細微的波紋,連回頭看一眼的意思都沒有,直到元芳將一件東西遞到了她的眼前,道:“那個人說,這件東西是姑娘你托他幫忙畫的,他現在已經完成了,所以特意拿回給姑娘。”
元芳拿到曹閑月面前的東西,是一個竹子做的畫筒,曹閑月再聽她這麽一說,立馬意識到元芳口中的少年是誰了。
“這不過才兩天而已,他就畫好了?”曹閑月接過了畫筒,一邊抽出內裡的畫紙,一邊訝異道。
直到紙面被她展開,神臂弓的分解圖完整的呈現在她的眼前。曹閑月的眼睛驟然一亮,整張圖不僅顏料用的恰到好處,就連弓弦上的紋理也畫的纖毫畢現。
指尖輕撫過畫面,若不是能夠感受到紙面細微的起伏,她幾乎不相信它是真的。要是放到後世去,這絕對是可以上博物館供展的級別。
曹閑月再次感受到了人類的參差,怎麽有人能用毛筆畫出這麽精致的線條。
她來不及讚歎,元芳又將一物擺在了她的眼前,道:“還有這個。”
那是一把油紙傘,曹閑月疑惑問道:“也是他送的?”元芳應是。
曹閑月收好神臂弓圖,帶著迷茫接過了元芳手中的傘,實在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莫名送一把油紙傘給她。
撐開傘面,映著面前水光天色,桐油紙上幾枝清挺的秀竹躍入她的眼簾。
竹葉似箭,竹骨傲然,寥寥幾筆,就將竹的風骨一盡繪出,所佔據的傘面雖然不多,卻給人別一番的雅致。
曹閑月:“em……”實在是她不懂風雅,以至於盯著傘面瞧了半天,還是不太明白對方的用意。
“收著吧。”曹閑月正要收起傘,目光不經意落在傘面的右下角上,那裡印著繪畫者的落章。
“謝…棠。”她逐字逐句念道。
起初不以為然,等她來回琢磨了一下,越發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傘面在日光下轉了幾圈,忽然一頓。
“謝棠,難道是那個謝棠?!”曹閑月一個激靈,連忙向元芳問道:“他人還在門口嗎?”
“在……”元芳話音未落,曹閑月起身提起裙子向外跑去。
“誒!姑娘,你臉上還貼著紙條呢!”身後傳來元芳焦急的提醒,曹閑月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打牌輸的紙條還貼在臉上,抬手胡亂扯了一通。將它們都撕了去的同時,她腳下的步伐也一點沒有放慢。
跑過走廊,穿過花廳,等她奔到差大門只有一步之遙的照壁處時,一眼就看到謝棠還呆呆站在大門口,垂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曹閑月不假思索的衝到她的面前,揪住她的手腕,問道:“你認真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謝棠被突然冒出來的曹閑月嚇了一跳,不明所以道:“曹……不,幼卿姑娘不是早就知曉我的姓名了嗎?”
“我要你再重複一次。”曹閑月喘勻了氣,認真道。
謝棠神情複雜的瞧著面前的曹閑月,還以為她突然失憶了,道:“在下謝棠。”
“哪個謝?哪個棠?”曹閑月追究到底。
“王謝堂前燕的謝,海棠花未眠的棠。”
“你幾歲來著?”曹閑月內心大受震撼,以至於連言語也變得支支吾吾。
她之所以如此驚訝,是因為這個名字和一幅畫息息相關。
那幅畫的名字喚作《山海圖》,在後世被奉為國寶級山水畫,是為金綠山水畫的巔峰之作,其藝術價值不可估量,而它的作者的身份也充滿了神秘感。
相傳,它的作者謝棠,工山水,善調色,因畫技出眾,受到肅哀帝看重,十八歲時繪出《山海圖》,此後消聲滅跡,再無其他畫作流傳下來。
這人奇就奇在,不僅史書上沒有半點他的記載,就連當時的各種畫譜也沒有他的隻言片語。
他宛若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因為消失的太快,而讓人恍惚他是否真實出現過。
“謝棠今年業已志學。”志學之年,也就是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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