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會在這裡?”曹閑月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好奇問道。
“適才我在磨坊裡繪畫,聽到曹公子的聲音,抬起頭來一瞧,沒想到真的是曹公子。”謝棠用帕子擦著自己的臉,可以聞見來自帕子上的淡淡熏香,沁人心脾。
尋常的女孩子都應該有這麽一條乾淨好聞的帕子吧,謝棠想到了自己那條沾滿墨漬、顏料,再也洗不乾淨的手絹。
“繪畫?”曹閑月問道:“你畫什麽?”
謝棠已經把自己的臉擦乾淨了,那條帕子也被她弄髒了。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對曹閑月說道:“曹公子請容我把這條帕子帶回家洗乾淨了,再還給你。”
“一條帕子而已。”曹閑月大方的擺擺手道:“髒了就扔掉,不用麻煩洗。”像這樣的帕子,她房裡不知道有多少條。
盡管她這樣說,謝棠還是把弄髒的帕子收進了自己的懷裡。
轉過頭來,她指著磨坊外頭仍轆轆轉個不停的水磨,道:“我在畫它。”
“畫它做什麽?”曹閑月挑起一端眉尾來。
“在下自有想法。”謝棠道。她沒有往下說的意思,曹閑月也不追問。
話題盡了,曹閑月就打算離開了,她還有其他事要做,卻沒想到謝棠主動問道:“我方才在磨坊內聽曹公子和鐵匠鋪的人說到,要打造什麽工具,還有圖紙,是嗎?”
“是。”曹閑月再次打量她,不知對方懷著什麽目的。
“能不能給謝棠看看曹公子的圖紙?”謝棠問。
曹閑月見她問的坦然,再說自己畫的那麽醜,連工匠都看不出來是什麽,何況是對方呢,於是放下戒心,從袖子裡又掏出一卷圖紙來,給了謝棠。
謝棠打開圖紙後,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一怔。
紙上除了一團黑以外,什麽都沒有。
“這…”她換了幾個角度,還是看不出這一團黑有什麽特別的,不好拂曹閑月的面,頓時澀言。
曹閑月被鐵匠打擊了一回,早就心硬如鐵,不怕再被人嘲諷了,直言不諱道:“是不是看不懂畫的是什麽?”
謝棠深沉著表情,仿佛人生從未接受過這麽大的挑戰,嘗試辨別了幾次都未成功,她終究還是認輸的點了點頭。
“但…”她剛想說些緩和尷尬場面的話,曹閑月就從她手上拿回了圖紙,長歎一口氣,滿是遺憾的說:“我已經盡我的全力去畫了,要是還看不懂,那就…算了…”
“不知曹公子想畫什麽?”謝棠鼓足勇氣,毛遂自薦道:“我也許可以幫幫你。”
她將信將疑道:“你可以?”
“我身無長技,只有筆下的畫,還算能夠勉強入眼。”謝棠自謙道。
曹閑月發現只要一談到畫,原本不大自信,連她的臉都不敢直視的對方,眼睛頓時變得格外亮。
出於此處,曹閑月權且相信她一次,向左右看了一眼,道:“這裡人多眼雜,不適合閑聊,我們找個茶坊坐下來細談吧。”
謝棠自然聽之任之。
雲河邊的一間茶坊,高高的門樓,一杆挑起簾子,上面大大書著“潘家茶坊”。曹閑月從外觀看上去它的檔次不差,才選擇了這家茶坊進去。
打一進門就有濃妝豔抹的歌妓上來迎客,這也算是徽京城內茶坊的一大特色了,但不能一看到“妓”字,就聯系到後世那些賣皮肉生意的妓。茶坊裡的歌妓多是店家為了招攬生意而雇傭的,可以陪著飲茶,彈曲唱歌助興,隻賣藝不賣身。
曹閑月輕車熟路的謝絕了歌妓奉茶的美意,徑直帶著謝棠上了這間茶坊的二樓,在安靜無人的角落裡落座。
曹閑月從李希蘊那學了一手“活火分茶”的好手藝,但她今日沒有心情慢騰騰的給人研茶、點茶,所以她直接讓茶博士給她們兩人上了壺花茶。
既然要托付重要的事給對方,曹閑月自然要先了解對方一下。
為自己和對方各斟了一杯花茶,曹閑月開口道:“我好像從未問過你,你是哪家的子弟?”
的確沒有問過,仔細算下來,滿打滿算其實兩人才見過三次。
謝棠拘束地坐在她的對面,雙手接過曹閑月為她倒好的茶,回答道:“謝棠出身小門小戶,不足掛齒。”
“那你家裡有何人?”曹閑月一挑眉,想問問她家裡有沒有叫得上名字的人,卻意料之外聽到謝棠答道:“謝棠自幼父母相繼病逝,現下家中只剩自己和奶奶。”
這…曹閑月臉上浮現愧意,自己好像不小心正中對方的傷口,剛想道歉,謝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沒關系,我早已習慣。”
曹閑月唉了一聲,不知作何感想,岔開話題道:“那你眼下是在讀書嗎?還是已尋到了謀生的手段?”
謝棠也意識到了自己好像什麽都沒有,情緒稍低落了些道:“我只會作些畫,然後用那些畫換點錢,勉強糊口。”
“但是…”峰回路轉,她憶起了前幾天的事:“不久之後,我會去參加翰林圖畫院的畫學考試。到那時候,我可以獨立撐起自家門戶了。”
翰林圖畫院的畫學考試?曹閑月有所耳聞,但並不了解。
她知曉了謝棠的大致信息後,對對方有了些許信任,於是就論回了正事。
她將自己畫得一團黑的圖紙鋪在兩人之間,然後說道:“其實我想畫的東西,並非你眼前所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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