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六年前是這樣,六年之後還是這樣。
想到她們日後會共處在一間醫院裡,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顧羨溪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絲苦澀來,但是她的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平靜無波。
剛才在辦公室裡看到的那一幕,雖然還映在她的腦海裡,但是能重逢溫斂,這麽大的驚喜,早就蓋過了之前那複雜的情緒。
如果不能再在一起的話,這樣也挺好的……
當溫斂簽好字之後,直起腰。
顧羨溪視線跟著她移動,猶豫著問道:“這六年你過的還好嗎?……”
這話聽到溫斂的耳朵裡,她的口氣就像是在問候一位故人,而不是曾經的愛人一樣。
“很好,一直都很好。”溫斂收好了筆,微微一笑道:“多謝學姐當年的成全,不然我如今不一定是這樣的成就。”
顧羨溪身子一僵硬,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住了……
很久很久,溫斂就曾想過,有朝一日當她們再次遇到的時候。
顧羨溪會問出這句話,那麽她要怎麽回答呢?
那時候的她就想好了答案。
應該答:“沒有你,一切都不好。”如果顧羨溪心裡還有她的話,應該會感動。
那時候自己還深愛著她。
後來,隨著時間的遷移。她的答案又變成了,“沒有你,一切都很好。”
僅是改變了一個字,意義卻相差了千萬裡。
那時候,她想證明自己一個人可以做很多事,而不是像顧羨溪說的那樣,沒有長大。她不需要顧羨溪的為了她好而離開!
而這其中的變化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自導自演自娛自樂。其中的孤獨和苦澀,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顧羨溪和她隔著半個地球的距離,什麽都不知道。
到真正說出口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說出那兩句話。不去考慮顧羨溪的感覺,她的心裡忽然就像放下了重負一樣。原來回答這句話,並沒有那麽的困難。
將文件還給顧羨溪後,她抬起眼眸,臉上不帶著一絲情感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顧羨溪眼神有些慌亂,接過文件夾,檢查一遍她的簽字,確認無誤就合上了文件夾道。
話音未落,她突然發現溫斂的衣領邊角有點不整齊,克服心裡微澀的酸楚,她指出道:“你的領子歪了……”同時想伸出手去幫溫斂去整理。
恍然間就像回到了大學時光一樣……
但是她忘了,時過境遷,她面前的人雖然還是那個人,但是現在她們所處環境已非大學,而且她們的關系也變了……
溫斂條件反射的避開,目光看向自己的衣領。剛才脫白大褂時不小心被帶到了,所以邊角翹了起來。將它拉扯好,溫斂道謝道:“謝謝。”
顧羨溪關懷的手落了空,神色窘迫中帶著落寞,口裡嘗到了略苦的味道,回道:“不客氣……”
目送著顧羨溪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最後只剩下空蕩蕩走廊,溫斂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笑。
起先是一陣冷笑,然後是仰著頭哈哈大笑,最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真的,她想過要怎麽和學姐永遠的在一起;想過等思想再開放一些了,要和父母如何挑明她和學姐的關系;也想過怎麽養學姐。
但是她們分手了,這些想法就全變成了她可笑的幻想了。
她覺得自己好可憐……
低下頭,歪著腦袋,再次看向空蕩蕩的走廊,看著顧羨溪消失的方向。眼前的視線慢慢變得模糊,直至臉頰上有了濕潤的感覺。
明明不愛了,可是為什麽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流下來了?
明明還愛著,可是為什麽要說出那方氣人的話?在傷害她的同時,也是在自己的心上割血……她真的會痛快嗎?
下班的辦公室裡,只剩下一個人。
喬伊斯背靠在溫斂辦公室的牆壁上,與外面的溫斂僅有一道牆壁的間隔。
她抱著雙手,表情嚴肅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剛才溫斂和顧羨溪的對話,她全然聽到了耳朵裡。她知道溫斂是不會想讓自己去打擾她們的,所以她才躲在這裡不出去。
等溫斂停滯了許久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她站直了身體,在溫斂進來的那一刻就立在了她的面前,直白的問道:“你們還有可能嗎?”
“沒有了。”溫斂臉上的眼淚早就擦幹了,面無表情,不加思考的答道。
就像一根蠟燭在黑暗中,曾給過一個人溫暖和光明。
但是,有一天蠟燭倒了,光明在一刹那間消失了。
那個人害怕的想要拾起蠟燭,重新點燃它。伸出手的時候,卻不小心觸碰到猶未冷卻還是高溫的蠟油和棉線。
她發出嘶聲,快速的收回手。黑暗裡一摸,手指都被燙腫了。
她試過一次,被燙到了。她還敢第二次去觸碰嗎?
顧羨溪就是那根蠟燭。
她走了之後,溫斂一個人,剩下的只有無限的黑暗和寒冷中的瑟瑟發抖……
更何況,溫斂不止嘗試了一次,而是試了上百次。不管是手上還是心上,早已千瘡百孔了。
在國外她實習的醫院裡,經她手第一個搶救無效的人。
溫斂親眼見證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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