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槿橙四處張望尋找逃跑路線。
唐枳站著不動,神態很悠閑,甚至抱起手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她。
路槿橙繞了一圈,最後和她對視:“你說吧,什麽條件?”
聰明小孩兒。
唐枳手指夾著煙,漫不經心地說:“叫姐姐。”
路槿橙面無表情地張口:“姐姐。”
“求我。”
“求你。”
“這態度不行。”
“……”路槿橙咬牙怒視她,放軟語氣:“姐姐,求你了。”
唐枳終於忍不住笑個不停,快到夏季,她也扎起了滿頭長卷發,微卷的鬢角亂顫,在暖陽下勾勒出金色的邊緣。
笑了許久的姑娘摁滅煙,朝路槿橙伸手:“走。”
路槿橙遲疑地盯著她修長的手,以往的每一次她都是這般遞過掌心,她問道:“去哪?”
“你不是要避開她們嗎,帶你逃亡啊。”
與那日不同,這一次她們雙手緊緊相扣,光明正大,在觸碰到的那一刻,唐枳反手握住她,像風箏線拉扯風箏,永不會斷開。
晌午的光極好,野玫瑰終於徹底觸碰到那朵溫室的鈴蘭,她帶著她轉頭奔跑,繞開無數紛爭和人聲嘈雜,一同朝太陽的方向出發。
路槿橙跟在背後只能看見唐枳的卷發劇烈跳動,手上溫度炙熱,她聽見耳旁風聲呼嘯,像在述說什麽。
女生與女生牽著手穿梭校園大半個操場來到正門口,路槿橙抱不動了,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大喘氣,彎腰的同時順帶扯了一下唐枳。
她們的手還扣著,誰也舍不得放開。
唐枳用另一隻手撫上路槿橙的背替她順氣:“慢慢呼吸,別嗆到了。”
路槿橙滿嘴冷風,張口的瞬間被另一個聲音覆蓋了。
“姐——”
唐枳聽見聲音猛地回身,南大校門口站著一個戴帽子的男生,個子很高,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他的臉在慢慢走來時逐漸清晰。
路槿橙一眼就能認出是唐枳的親弟弟唐森,因為他有一雙和唐枳一模一樣的眼睛,只不過唐枳的眼神要更加凜冽鋒利,眉眼也更柔和漂亮。
唐森面色蒼白凝重,走到距離她們一米的地方又停下腳步,再次輕喊道:“姐姐。”
唐枳冷淡的凝視他許久,才從口袋拿出煙叼在嘴裡:“出來了?”
唐森盯著她口中的煙,微微點頭:“嗯。”
校門口空曠,風灌在三人的身上發涼,路槿橙隻穿了一件薄T恤,忍不住打個寒顫。
唐枳這時才松開她:“我們去校外吃午飯。”
路槿橙瞥一眼唐森,點點頭。
唐枳找了個很隱秘的飯館,人很少,她掃碼遞給路槿橙:“你先點。”
說完去看唐森:“你吃什麽?”
唐森在發呆,聽見詢問回過神:“隨便,飯就好。”他遲疑了一下,又說:“姐,媽媽病了。”
唐枳拉開椅子挨著路槿橙坐下,毫不在意地問:“然後呢?”
唐森有點怕這樣的唐枳,聲調低了許多:“癌症,晚期,她……想見你。”
空氣凝固幾分,唐枳冷冷看他沒說話,眼中的嘲諷怎麽也散不去。
唐森急了:“她是真的想見你,她現在已經沒得救了,我們不會再找你要錢的,你若是不想見爸爸,我可以支開他……”
他出獄之後回家,發現唐枳的東西全部搬空了,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曾留下,老舊的屋子裡再也沒有姐姐的痕跡,就像她從不在。
其實記憶裡她也一直不在,只能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唐枳是在奶奶家,她漂亮的雙眼好奇地注視他,站在破舊的櫥櫃門前掏出一顆糖遞過來,只不過後來被爸爸打掉——爸爸嫌棄姐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奶奶身體不好,爸媽不得已還要是將唐枳接過來,但他們從不管她,連學費都是奶奶和姑姑出的,姑姑嫁給了一個外國人,那外國人有個前妻,也是中國人,生了個混血女兒叫胡暮灣。
唐枳小學後便一直在外面住校,周末也很少回家,唐森見她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能數來。
後來唐枳為保姑姑的繼女出了那樣的事,爸爸第一反應是嫌她丟人,把她趕出了家門,連住院都沒有人去關心過。
他還沒有來得及去探望她,就和別人打架,碰撞間失手,對方殘疾,他也入獄,爸媽哭著說會拿到錢將他弄出來。
唐森怎麽也想不到錢竟然是用唐枳下半輩子的幸福換,很多時候他在慶幸,幸好姐姐有自己的思想,轉學和家裡斷了聯系。
從此他再沒看過姐姐小時候明亮溫柔,澄澈乾淨的眼眸。
“不用。”唐枳在飯菜端上來的同時開口,“我不會去,吃了這頓飯你就走。”
唐森知道她會這樣,張嘴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再勸也無用了,他斂下眉眼從口袋掏出一顆彩色的糖。
路槿橙知道這種糖,唐枳經常吃,剛才去她的宿舍,桌上還放了一大包。
“媽媽說給你的。”唐森將糖放在桌上,起身要走,臨出門前又回頭:“她在長壽路的醫院。”
路槿橙不明所以,等唐森走後用眼神詢問唐枳。
“沒什麽。”唐枳溫柔地笑了一下,吞下米飯:“吃吧,我餓了。”
她又吃了很多,連著唐森的那份也吃掉了,路槿橙心疼地看她狼吞虎咽,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邊:“你別這麽吃,很傷胃。”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