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溫柔又熟悉的白色大衣在一個灰西裝的護送下,從門廳走出。是送去幹洗的那件大衣,她再熟悉不過了。
“傾傾!”
她忍不住激動得喚出了聲,聲音卻小得除了自己誰也沒有聽見。
容傾說過今天回工作到很晚,是要出去見客戶嗎?可是見客戶怎麽會穿這件?她心生疑惑。
不料下一刻,男人就從車裡拿出一捧花束。
那顏色殷紅,刺眼又戰栗。
她心頭一揪,雙眼疼得顫動,驀然在千思萬緒裡找到最壞的一種可能——
容傾以工作為由撇開了她,是為了和那個男人約會。
還特地穿了件溫柔的衣服!
人太遠,雨太渺,她看不清那個心心念念一周的面容,只能看見男人殷勤地彎腰為容傾開了車門,容傾也只是短暫的停頓後,就上了副駕駛。
那抹溫柔隨著車走遠,愕然消失在在一片熱鬧裡。
說過不會因為靠譜就在一起的,說過每周都來接我回家的,說過忙完就給我回電話的,說過是要加班的……
“騙子……”
滿腔熱情的來,卻撲了個空。
呆呆站在汽車尾氣留給她的一片孤涼裡,任身邊路人側目,嘲笑著她的狼狽。
她第一次覺得這樣窘迫,凍得麻木的雙手,一點點在把手上捏緊,喉間澀得生疼。
自行車終究只是自行車啊,再周全再溫軟,也遮不了風,避不了雨。
原來她嗤之以鼻的,才是能給容傾庇護的。
她無處可去,只能灰溜溜地跟上那輛橫刀奪愛的黑色捷豹,遠遠騎在淋淋瀝瀝的雨裡。
即便馬路擁堵,兩輪也追不上四輪,每每到紅綠燈時看到一點點渺茫的希望,還沒等看清,就又走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追什麽,好像追上了人家就會帶上她似的。可她還是拚勁全力追著,哪怕能在窗外遠遠看見那個側影也好。
她總相信著容傾,就算是真的騙了她,也有她的難言之隱。
她總不能什麽都沒有看清楚,就懷疑埋怨。
雨天路太滑,十字路口轉彎的時候,前頭一輛電動車不小心側翻了,她下車去扶起,一來二去耽誤下來,再等抬頭看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車影了。
“算了,回家吧,反正她也要回家的……”
她歎氣,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再抬頭,遠遠聽見了熟悉的高跟鞋聲,定睛細看,綿綿細雨裡,果然有一個單薄的身影撐著傘趕來。
那麽匆忙,那麽急切;
那麽柔弱蕭條,卻又那麽堅定執著。
面容一點點變得清晰,溫柔的破碎感比四月的風吹得更生憐惜,腳步還沒停駐,身上的大衣就已經脫了下來,一揮一落,暖暖落在了她肩頭。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怎麽在騎車?我不是讓你打車嗎?”
容傾心疼責備著她。
“我……”林少安手足無措,凍得發抖,聲音發顫哽咽:“你去和他約會吧,不用管我……”
“約會?”容傾眉眼一驚,身旁車輛呼嘯而過,她來不及多想,先連人帶車拉進了一旁商場的長廊。
剛才從律所樓上下來,她本已經做好了拒絕肖承的準備,卻不想肖承會說:“容律師不是還要趕回家陪小朋友吃飯嗎?”
天色漸晚,看過往出租都是滿客,被戳中了軟肋,她也就動搖了。等肖承拿出那捧玫瑰時,她已經騎虎難下了。
在車裡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心裡頭百感交集,明明被人喜歡是件值得幸運的事,她卻覺得壓抑又委屈。
別人贈予玫瑰,是不是即便拒絕,也該說聲謝謝你的喜歡。
滿心煩亂難解,直到在後視鏡隱隱看見那個風雨無阻的身影,才像在狹小讓人窒息的空間裡找到了氧氣和出口。
“停車!”
肖承彼時也是驚慌無措,回想著自己哪句話哪個行為失禮,讓容傾連送回家這樣的常事都這麽抗拒。
半路下車,比直接拒絕上車來得更侮辱,容傾也明白。所以她率先道歉:
“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難堪,”而後看向後視鏡,淒柔地彎了彎眉眼:“但我的小朋友,好像也來接我了。”
即時止損,總比推推拉拉,最後在感情路上半路逃跑的好。
她毅然決然下了車,沒有帶走玫瑰。
小泥巴偶爾也會護食,小孩從小對她就有佔有欲,她都是明白的。了然了林少安的醋意,也沒有多心去想其他,只是像從前一樣撫慰道:
“你誤會了,我沒有和他約會,只是車壞了,他送我回家而已。”
林少安抿了抿唇,沒有表態。轉身從自行車把手上取下書包,拍了拍上頭的雨水,拿出了自己的保溫杯,一邊擰著瓶蓋一邊問道:“胃疼了對嗎?”
容傾一怔,如鯁在喉。
“我聽見小涵姐姐給你送熱美式了,算著也沒到你生理期。我以為你會加班到很晚,來不及回家吃藥,反正我在學校門口的藥店買了點胃藥,離校前剛給你泡的,應該已經不燙了……”
林少安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準確,只知道有備無患,又擔心自己杯弓蛇影鬧了笑話,保溫杯都已經急切地遞到面前了,還是小心翼翼添了句:“如果,你需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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