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見了,立馬放掉了手上的枝椏,點了點容傾的後背:“你也休息一下吧。”
“沒事,早點弄完吧。”
容傾沒有抬頭,一心做著手頭的事,生疏的手法弄得指尖劃痕遍布,細皮嫩肉的玉手,做得卻不比長年累月的采茶人慢。
林少安回頭看了一眼林清歲和江晚雲,心裡悵然若失。
“休息一下嘛,你看江老師她……”
話還沒說完,容傾就點了點她的鼻子:“江老師身體不好,我沒關系的。不要擔心啦,小朋友。”
她並不像往常那樣,欣喜於容傾的寵溺,心裡反而覺得空落,埋怨容傾又把自己當作一個不知事的小孩子。
等到日落下山時,這戶頑固的人家終於還是被打動,把她們請進了屋,聽完了她們分析讀書的好處,回復道一定會認真考慮讓女兒上學的事。
容傾松了一口氣,即便累得腰酸背痛,勸得口乾舌燥,也還是覺得小有成就,回程路上,也終於有時間去逗逗身邊悶聲一下午不說話的小孩。
“生氣啦?小孩……”
說著,正要去揉揉被風吹亂的頭髮。
林少安往旁邊躲了半步:“我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
突如其來的冷厲,讓容傾心裡一驚,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
一天烈陽高照,林少安心頭卻陰雨不斷,此刻嘴巴就好像躍過了腦子直接開了口,她懊悔,又像被纏了一團又一團的麻繩,怎麽也解不清楚。
咬著唇沉默許久,也顧不得江晚雲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她,忍不住沉下臉色冷聲質問了句:
“為什麽清歲姐姐說的話江老師會聽,我說的你就不聽?”
第43章
容傾眉間一凝, 疑惑地對望上那雙充紅的眼,知道是心急所致,也知道是自己讓一顆炙熱的關懷寒心, 滿身逞強,終還是柔軟了幾分。
“漾漾, 對不起。我……”
話語未完,林少安卻打斷了她的哄慰:“我不要你說對不起,你都不會心疼自己嗎?!”
而後,扭頭生著悶氣往前走了。
容傾如鯁在喉。
“你這個小代理,好像不是一般地在意你啊。”林清歲忍不住打趣:“你們不會也是……”
江晚雲上前製止了她,眼神溫柔責備著她沒規矩的玩笑,而後微微彎了彎眉眼,歎道:“無微不至對於有些人來說是溫情, 對習慣獨身的人來說卻是難以負荷的滾燙, 成年人知道為彼此之間保留一份安全的界限,少安才十幾歲, 又怎麽能明白這些。雖然顯得有些笨拙,但你的小朋友,確實是在關心你。”
容傾有些驚異於江晚雲洞悉人心的感知力, 也只是黯然淺笑, 而後發消息給明理讓大家不要等自己吃飯, 一個人回到住處。
吃了點止痛藥躺下, 等著林少安回來。只是身體早已經疲憊不堪, 加上腰腹間隱隱的疼痛,反覆在清醒迷蒙間掙扎, 終還是沒撐住昏睡了過去。
下午一點,山間又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敲打著屋簷上的青瓦。
容傾睡眠輕淺,稍有動靜就被擾醒了。看見林少安遲遲沒有回來,擔憂小孩會賭氣亂跑,心裡頭又不安起來,睡意還沒全然退去,就摸到了手機給明理打了個電話。
“喂,漾漾吃完午飯了嗎?我看外頭下雨了,你叫她吃完飯別亂跑,我過來接她。”
說著,已經扶著昏沉的額頭起了身,踩上了鞋。
電話那頭卻說:“啊?她沒有跟我們一起吃飯啊,你不是說不用等你嗎?我以為她跟你在一起在江老師家吃了呢。”
容傾睡意纏繞的眉間一下緊促起來,下意識站起了身:“什麽?”
照理說這裡並不是深山老林,有人家有炊煙,一個十五六歲的人不可能迷路走丟,容傾也覺得林少安應該是和自己賭氣躲起來了,一邊寬慰著明理不要擔心,一邊又撐著傘急匆匆出門找尋。
雨越下越大,電話無人接聽,雖然一路還算冷靜地問詢當地居民,腳步卻是得到一點蛛絲馬跡就急切奔走。村民們的指引也並不靠譜,她往東尋了一圈,聽到一點不一樣的線索又一路往北,卻是連林少安的影子都沒看見。
不久,明理再次打來電話:“怎麽樣?找到了沒有?我在你門口等著呢,沒見她回來,剛問了於茉芙那邊,也沒人看見她。這死丫頭又跑哪裡去了?”
容傾聽聞,又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了很遠,看見雨水衝得山路間泥濘不堪,越發地心急如焚,克制著哽咽自責道:“怪我……”
腳步不停,手機也無休止地聯絡打聽,不知道走到了哪裡,疲乏和疼痛都到了極致,瀕臨崩潰之際,終於在一處屋簷下,遠遠看見了那個嬌小纖弱的身影。
林少安抱著雙臂顫抖哆嗦,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褲腿上也沾滿了泥點子。
她本打算等雨小一點就回去,獨處的時間裡,意外地聽起了雨,細細分辨著雨聲的差別,敲打在荷葉是酥軟,滴落進荷塘裡是暢快,殘留在屋簷上是連綿……竟然就這樣忘記了時間,也沒注意到調成靜音的手機已經有了好多未接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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