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料到,容傾也是有感情的。
門外正好收到短信來接容傾的明理,一下子被巨大的信息量衝得頭昏腦熱,愣是等到裡頭安靜下來才疾步進了門,撐住了當時已然是氣若遊絲的容傾。
“讓她走……”
明理氣不打一出來,沒給徐書凝留一點面子:“聽見了嗎?她讓你滾。”
從那以後,她們再也沒有見過。
那晚,容傾被帶回了家,虛脫得倒床就昏睡過去,心裡也逐漸感知到,林少安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
但其實,艾茜是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煩容傾,又思女心切,加上家庭環境準備得已經很完善,才決心接回林少安的。
至於徐書凝說的話,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也從來沒有和林少安提起。
一方面,艾茜相信容傾的品行絕不會做出引誘未成年這樣卑劣的行為,她們同居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麽不方便。另一方面,她知道按心理學解釋,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對自己養大的孩子產生那樣的情感的。
所以多年後,艾茜再回想起來,也只能苦笑著解釋為,或許恰恰是自己造成的這幾年的空檔,才讓容傾有了愛上她女兒的可能吧。
但即便容傾當年就能知道,艾茜並不會因此斷絕她和林少安的來往,對過去陰霾久難釋懷的痛,對生母沒等到罪名洗清就愕然離世的痛,對曾經的愛情失望至極的痛,還是讓二十七的她,心裡頭什麽都不剩了。
那年深秋,容傾沒能撐住久病了一場,低燒反覆,夜夜失眠,身體的疼痛一加劇,心裡反而釋然豁朗了不少。
病情剛剛得到一點起色開始,她就不顧家人的勸說,一個人收拾行囊來到了臨近的懷安縣。
這裡是她出生的地方,她曾生不如死的地方,也是她和生母曾相依為命的地方。
沿著河流一路往深山裡走,是一個景色秀麗卻無人問津的小鎮。江南水鄉,常年被白牆黛瓦、綠水青山藏起,久而久之,就成就了這片紛擾以外的世外桃源。
而這裡雖有著最淳樸的風俗民情,也深藏著一些讓人無能為力的落後與迂腐。
她本來是不願再踏及這個讓她愛恨交加的故土,可人如果不能釋懷過去,又如何談未來。何況她的未來,從把自己的身世全盤托出開始,就承載著林少安的期望。
她不想在過去的陰霾裡苟延殘喘,哪天有機會重逢,她也不想讓林少安失望。
除此以外,她也希望為這個小村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站在長橋上,看河水載著落葉紛飛,目光也一點點變得溫潤。村長緊趕慢趕地登上石橋階梯:“是容律師吧?”
容傾回眸一笑,微微頷首。
“大家都等著呢,跟我來吧,”村長恭敬地彎腰邀請她,一面說道著:“咱們村啊,民事糾紛不少,子女不願負擔老人的就更多了,就是大眾法律意識提不上去,貴所要是真的願意每年都來做一次法律援助,那可真的是咱們村的福音啊!”
容傾只是雲淡風輕地解釋:“這是我們律師應盡的義務,您不用客氣。”
在村裡考察的三天,手機信號一直不好,到夜裡,還處在病弱的她,又固執地披著羊毛衫出來,頂著瑟瑟秋風,摸索到五百米開外的信號塔附近。
等待良久,終於看到手機消息彈動,那個自己給自己改了備注“小寶貝漾漾”的企鵝,果然又鬼鬼祟祟地來偷菜了。
愁凝一整天眉梢,終於松開了幾分笑意。
她本來是從來不管這些幼稚遊戲的,那幾個月開始,每晚都抽空去種上新的菜,還無用地按營養搭配好了蘿卜青菜,連病到深重,發燒昏沉的時候都沒有忘記澆水施肥,卻從來不記得收菜。
每每想象著有隻驕傲的小企鵝,揚起小腦袋哼著小嘴大步邁進她的田地,明目張膽地偷走所有能偷的菜,最後生著悶氣滿載而歸的樣子,容傾都會忍俊不禁,被可愛得總會想隔空抱抱那個臭小孩。
只可惜,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能抱抱她了。
那年從懷安縣回城以後,容傾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另一個大都市見客戶,工作全面恢復後,幾個城市飛來飛去,再回家的時候,已經十二月中旬了。
家門口的鞋櫃台子上,擺放著一個蛋糕和一捧鮮花。
她腳步一頓,才想起母親一走,她居然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第一反應自然是意外這些東西會是誰送來的,可還沒有走近,心裡就有了答案。
這熟悉花色搭配,她在二十七歲生日時見過一次的,而顯然已經擺放變質的蛋糕上,也依稀還能看清一行字:
“生日快樂,歲歲‘安’在”。
後來小朋友說:“丟了吧,反正也是外賣。”
可是,外賣員真的會偷吃一口蛋糕再走嗎?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容傾下定決心,以後無論再忙,也一定要在十二月五日這天守在家裡,等著門鈴聲響起。
世事難料,二十九歲生日前一天,明憲初不小心從樓梯上跌落,扭傷了腳踝住院了。她陪護在醫院,家人也幫她過了一個簡單的生日,和林少安卻是又錯過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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