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又搖了搖頭,下巴在凳子邊沿搭了搭,指了指小瓢蟲:“我沒地方坐了,它先來的呀……”
容傾眉眼一陣顫動的驚異,手背貼著鼻尖一笑,輕嗤出聲。
見容傾笑得高興,林少安又賣乖似的屁顛屁顛跑到她同側,擠著一張大方木椅子坐下:“嘿嘿……那我只能跟你坐一邊兒了……”
容傾眯了眯眼,點點她的鼻尖:“你啊,小蟲子不能擠,就能來擠我了?”
“傾傾對我最好啦,擠擠也不要緊嘛,小蟲子擠著了,會咬我,咬了我還要花錢買藥,萬一感染了還要去醫院,還要惹傾傾心疼,對吧?”
容傾啞然失笑,連罵道:“強詞奪理,油嘴滑舌。”
“嘿嘿……”林少安羞怯聳了聳肩,繼續話題道:“我最喜歡人少的地方了,在學校也是。易小雯她們說宿舍後院鬧鬼,一直沒人敢去。我就去啦,你不知道吧,那裡有一架秋千吊椅,還有位養狗的老婆婆哦,我經常去那裡蕩秋千,跟婆婆說話。”
容傾聽著聽著,眸色裡逐漸暈開些回憶的溫潤,頷首淺笑:“我知道。”
“嗯?你知道?”
“嗯,我喜歡清靜,高中的時候常去那裡看書,那架秋千還是我幫老校長搭的。”
“真的?你也認識那位婆婆?你說她是校長??!!”
“是啊,退休好些年了,常常收留學校附近的流浪狗,那架秋千就是搭給小狗狗玩的……”
容傾忽然想到什麽,回憶戛然而止,看向林少安那睜著亮閃閃大圓眼睛一臉好奇的小模樣,眼底逐漸浮現一些難忍的笑意,暗暗抿住了唇。
林少安歪了歪頭,頓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啊!傾傾你太壞了!你才是小狗狗!”
她伸手在容傾腰間做壞撓癢,折騰得容傾花容失色,聲聲求饒:“別鬧,我不行……錯了錯了,別鬧我了,漾漾!哎呀……”
玩鬧中,無意間對視上容傾那雙嵌著淚花的眼,眼下是因為羞躁有些染紅的面頰,宛若走在雨後盛開的桃花林,笑眼似花,淚光似雨,聲聲嬌柔便如花香襲人。
就像在演奏時某根弦忽然被挑斷似的,沉浸在樂曲中的演奏者也不得不停下她的手,孩子似的玩鬧在一瞬間過度成少女的羞愧,埋頭轉移到了先前小蟲子的領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了上去。
容傾全然不覺,還以為是自己那句話說重了。
“我很怕癢。明柔小時候也愛這樣鬧我,經常鬧得我氣都喘不上來……”她羞愧解釋,而後笑歎一聲,把溫在桌上的薑撞奶倒上,手在碗邊細細試好了溫度,才送到林少安面前:“應該不燙了,嘗嘗吧。”
林少安悶頭直接舉杓,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也沒嘗出什麽味道。
“傾傾,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容傾點頭:“你說。”
“明姐姐和於律師是什麽關系?”
她眸色一怔,手上的杓子顫抖一瞬,松了。
林少安卻一本正經地抬頭看向她,亦如從前般帶著求知的渴望,沒給她留一絲余地:“我看見她們接吻了,像江老師她們一樣。”
在懷安的煙雨好景裡,愁也朦朧,愛也朦朧。林少安當時沒有追問,她也就無心去計較怎麽跟林少安解釋江晚雲和林清歲的關系。
應該告訴她明理喜歡女人嗎?
應該告訴她女人之間的愛也是正常的嗎?
在十五六歲的年紀,應該過早地告訴她這一切嗎?在心智和愛情觀都沒有成熟的時候,在女孩還把她當作標榜和方向的時候,這又算不算是一種暗示和引導。
她知道女人愛上女人不是什麽錯誤,可終究是一條難走的路。如果可以,她希望林少安將來可以愛上一個被所有人認可的人,擁有一段被世俗接受的愛情。
她不想她痛,不願她傷。
可既然不是錯誤,又為什麽要小心隱藏。
況且取向哪是說影響就能影響的,是她太杞人憂天了。所以最終,她還是悵然一笑,承認道:“她們破鏡重圓,我們該為她們高興。”
林少安也不覺得意外,容傾從來不是個刻板的人,和明理之間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因而只是抿了抿唇,繼續試探道:“那你怎麽認為?你覺得她們這樣……正常嗎?兩個女人……”
容傾彎了彎嘴角,付之一歎:“漾漾,相愛的人在一起沒有什麽不正常的,愛就是愛,不分膚色,也不分性別。”
這樣的話,讓林少安倍受鼓舞,用力點了點頭,一口氣喝完了剩下全部的薑撞奶,酣暢滿足。
她還看不出容傾堅定的背後還藏有那麽多遺憾,也不知道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愛就是愛”的背後,需要多少孤注一擲的勇氣。
“漾漾有喜歡的人了嗎?”
容傾一邊笑問著,一邊暗自嘲諷著自己,或許是到了年紀,居然也變得八卦起來。
以為林少安還是小屁孩,又或許這個年紀,就算有一個朦朧的暗戀對象也不會和長輩承認,卻不料小朋友居然點了點頭跟她坦白:“嗯!有啊。”
她蹙眉抬眼,驚異又疑惑。
想來,她也不是個古板的家長,況且不隱瞞是好事,坦然面對心裡的情愫也是好事,只要保護好自己,把美好的向往暫時保留,做這個年紀該做的事,她不會阻止愛意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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