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輕挑上揚的眼尾,黯然了幾分。
“你沒錯,你一直都沒錯。”
她理解身為老師的徐書凝,不會只為了偏袒一個孩子,就壞了教育原則。正如兩年前,徐書凝也不願為了她,就違背那句“百善孝為先”。
她理解,她都理解。
只是在被放棄的那一刻,心裡難免覺得孤落空寥。
因為曾被摔碎在泥濘裡,才更想把一顆破碎捧護在手心。所以她不想關心什麽對錯,她知道那一刻,林少安需要被偏袒,需要被維護。
她一把抱起了依靠著她的小孩,踱步走出了教學樓。
腳步,更加篤定了。
因為她逐漸明白,即便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教育者,不是一個擅長照顧孩子的育兒工作者,卻是那個願意一直站在林少安身邊的人。
換而言之,她是林少安現階段,最需要的人。
林少安朦朦朧朧地感知著這一切,摟著容傾的脖頸輕聲問道:“傾傾,你被徐老師欺負了嗎?”
容傾眉梢一驚,苦笑自嘲:“我這麽厲害,誰能欺負得了我呀?”
“那你們是吵架了嗎?我剛剛是不是不應該說那些話……”林少安有些自責,她覺得是因為她,容傾才會和徐老師吵架的。
“我們沒有吵架。大人之間偶爾會為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爭論,是很正常的。”
“那你是不是討厭徐老師?”林少安睜了睜眼,追問。
容傾眸色黯然,她知道按照第一小學的習慣,不出意外的話,徐書凝會陪伴林少安整個小學時光,從一年級到六年級。而老師是學生學習生涯裡重要的人,她不能讓林少安對她的班主任產生任何負面的敵意和懷疑。
所以她還是笑著搖了搖頭:“我不討厭她,你的老師是個很優秀的老師。”
林少安瞬間覺得安心多了,很有精氣神地點了點頭:“嗯!”
後來,她們坐在學校操場的大樹下吃了點零食,容傾還陪著她玩了一會兒單杠和滑梯,好像在等著什麽“家長簽字的責任書”,她沒太聽懂。
玩了一會兒後,她看見生活老師過來跟容傾說了什麽,就立馬機警地從滑梯口向大樹下跑去,隔著一點距離觀望,等生活老師走開後,才跑到容傾身邊:“我們走吧!”
容傾拿著手裡準備好的濕紙巾,擦了擦她額角的汗:“時間還早,不再玩會兒了嗎?”
林少安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嗯……你想好了嗎?要養我了嗎?”
容傾輕歎一聲,思索片刻後,認真回答她:“要養一個小朋友是一件很複雜的事,和養小貓小狗不一樣。”
“有多複雜?”
林少安眨巴了兩下小圓月似的眼睛。
“我也說不清楚……”容傾眉間微蹙,轉而釋懷淺笑道:“不過,要成為家人就沒有那麽複雜了。”
“成為家人?”
“是啊,成為家人只要有愛就夠了。”
“愛?”林少安小眉毛一挑,又一皺,她也不知道怎麽樣才算有愛,這個問題好像很簡單,又好像很難。
容傾揚了揚嘴角,溫和的聲線像一個柔軟的擁抱,暖暖包裹住了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嘗試著成為家人。”
“我們嗎?”
“嗯,我們。”
林少安似懂非懂,心裡卻像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軟軟的,酸酸的。她紅了眼睛,渾身的尖刺也在這個瞬間被撫平,軟軟綿綿地點了點頭。
她主動靠進了容傾的懷裡,聞著那淡淡的香味,似乎又一次回到那個被救贖的清晨,不覺間,小腦袋慢慢搭在了讓她無比安心的肩頭,安靜了好一會兒。
那天,是林少安第一次被人從校園裡接走。
她一如既往地牽著容傾的衣角,時而仰頭笑望,時而低眉偷笑。一蹦一跳經過噴泉池,走過塑膠跑道,問好每一顆樹,每一陣風。地上的螞蟻,樹上的小鳥,仿佛都看著她,羨慕著她,她的小帽尖兒無比的春風得意。
小泥巴不是流浪貓了,她也不是流浪兒了。
晚飯,兩人一起吃了麥當勞,林少安盯著兒童遊樂區看了很久,還沒說話,就被容傾提溜了進去,扔進了海洋球裡。
瘋玩一場從店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看見灌木叢上還有一點點積雪,又停下來想了片刻。
“林少安!”
小腦袋還沒反應過來,一團雪就打在了她的身上,她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了草堆裡,小奶音“哎呦”一聲,低下頭,拍了拍小紅襖上殘留的雪,然後抬起頭,奶凶又無辜地質問罪魁禍首:
“你幹嘛呀!”
容傾笑得蹲到了地上:“對不起對不起,我本來想拋給你讓你接住的……”
她起身去扶起了不靈活的小紅襖,拍了拍她衣服上的雪,重新從灌木叢上團了一團,放在小貓咪手套的中心。然後退身站遠了幾步,雙手一攤:“來吧,丟我吧。”
林少安看了看手心裡的一捧雪,想到從前無數個羨慕別人的夜晚,沒舍得丟出去。
“怎麽了?”
容傾以為是剛才的玩笑開得太過了,連忙上去抱起了她:“是不是摔疼了?對不起啊,阿姨不是故意的……”
林少安搖了搖頭,反駁道:“傾傾。”
向阿姨才是阿姨,傾傾不是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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