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叫了救護車,應該馬上就到了。我知道你明天要開庭,我已經打電話給小涵姐姐了,讓她準備補救方案,還有這兩天約的客戶也推遲了。你別擔心工作,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學校那邊也發短信請假了,這兩天就陪著你……”
容傾訝異了片刻,想到從前自己生病,總有意瞞著林少安,嚴重到被明理發現的時候,小家夥也總是放了學被家裡人接到醫院才最後一個知道,然後又急又委屈地比劃著兩隻嬰兒肥的小手告狀,說她最近如何不聽話不愛惜身體的。
以為又要撐到明天工作結束才能自己去趟醫院,可林少安小小年紀,居然想的比她還要周全。
她的小朋友,真的一點點長大了。
醫院裡總是匯聚了人間百態,富人難逃絕症,窮人熬不過久疾,孩子床前圍得水泄不通,老人身邊卻只剩下荒廖。
醫生看了眼血常規,白細胞已經高得離譜,加上容傾自訴胸口疼痛,就安排了胸腔胃部一系列檢查:“你這個情況,最好打電話叫你愛人來陪一下,要做的檢查很多,爬上爬下的,怕你暈倒……”
容傾眉眼一顫,沉默。
林少安心裡酸疼一陣,思索片刻後拿起醫生開的單子,輕軟解釋道:“她愛人在的。”
醫生沒聽出異常,隻淡淡回了句:“哦,在外頭是吧?那就好,去吧,一會兒拿結果回來看。”
“嗯,謝謝醫生。”林少安面不改色心不跳,緊了緊容傾的臂彎:“傾傾,走吧。”
容傾抬頭看著林少安,眼底嵌著動容又茫然的濕潤,遲鈍了片刻才跟著起身。
只是不想讓她在醫生面前難堪吧。
為什麽說得這麽自然,讓她有一瞬間都要信以為真。
她無奈自己病時的軟弱,無奈自己偶爾也會孤影自憐,無奈在一刻,居然會不由得想依靠一下這個小女孩。
林少安陪著她做了各項檢查,又把她安頓在床,自己拿著化驗單跑上跑下,或許是女孩的堅定給了她一些無形的力量,讓她始終堅持著沒有暈倒。
結果就是長期坐視不管誘發的急性胃炎,加上作息不規律飲酒不當導致的心律不齊。
輸液是容傾最懼怕的事,倒不是因為怕針頭,而是因為扎針以前,無可避免的要被護士握緊手。好在需要她握拳,避免了一切直接的觸感,所以除了每每心臟會不自覺跳得猛烈,她都能不動聲色地堅持下來。
可今天護士碰巧抽不開身,找了個得空的醫生來扎針,術業有專攻,哪怕是回春妙手,第一針也還是沒有給她扎準。
被久握的手開始不安,難克制本能縮了縮,還被醫生笑著打趣:“這麽大的人了,還怕打針啊?”
容傾側了側頭,白皙臉頰順然染上了緋色。
林少覺得容傾這副模樣可愛,忍不住偷笑一下,等醫生走後,直接席地而坐,滿是心疼地撐著腦袋瓜趴在床邊,眨巴眨巴大眼睛:“傾傾,別怕。已經沒事了。”
容傾哭笑不得,柔歎一口氣,弱不成聲地提醒她:“地上髒……”
聲線從耳畔緩緩流入心田,有些讓人無以抗拒的魔力,林少安自覺蹲了起來,在屁股下頭墊了雙棉拖鞋:“這樣就好啦!”
容傾柔弱的眼底微微一驚,蹙眉哼笑,看她跑得滿頭大汗,抬手想去理理她額角凌亂的碎發。不想林少安會錯了意,伸著脖子湊上前,用腦袋瓜蹭了蹭她還沒來得及落下的手心,無意間觸及了溫熱的臉龐和冰涼涼的耳廓。
好像更亂了,不止頭髮。
點上點滴後半小時,所有的痛覺也消減了下來,林少安好像有耗不完的精神,眼裡還水靈靈地忽閃著看她。
“不困嗎?”
她輕聲問她。
林少安彎了彎星月似的眼:“不困,我幫你看著點滴,你睡吧。”
容傾心裡頭輾轉了片刻,側了側身面向林少安,低了低眉,依賴感瀑布般傾灑出來,終於放縱,手有意無意地靠近,直到指關節碰到女孩溫熱的手腕側邊才停了下來。
林少安知道她是惶恐的,卻沒有握住她,也沒有挪開手,就這樣默契地讓她輕輕觸碰著。讓她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輾轉不定的心這才安了下來。
這種感覺類似於兒時病痛時,趴在媽媽背上的放心,好像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顧。
她苦笑這只是一種錯覺,林少安不過還是個孩子。
再醒來天已經亮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拔了針,林少安趴在床睡著了,渾身都挪了位置,只有手還放在她的手邊。
她偷偷聯系了助理,早料到今天的開庭無法找人替代,也不方便推遲,就跟小涵確定準備好所有的材料,承諾自己會準時到達法院門口。
林少安阻攔無果,只能幫著容傾換衣服整理裝發,陪著她一起去了法院,在門口等著她結束。
錘一敲響,就是一上午。
容傾黑裝紅唇,一副冷厲又幹練的模樣,堅定而有力地捍衛著她的委托人,沒有人看出她今天狀態不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胃痛還在細細綿綿地折磨著。
錘又一次敲響,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終於結束。她來不及慶幸自己漂亮地打完了這一仗,就已經有些無力支撐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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