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一頭霧水,林少安卻早已把她代入了角色,風風火火拉著她一路小跑,終於到了一座圖書館門口。
這座圖書館是幾個大學合建的,不說飽含了多少文獻資源,光是硬件條件,也足夠讓不愛讀書的學生們蜂擁而來打卡紀念。
容傾仰起頭,透過玻璃窗看見一個個奮發進取的身影,腦海裡不斷浮現出“萬丈高樓平地起”的壯闊。只可惜這樣的不可一世,這樣的意氣風發,似乎早已在她身上褪祛了蹤跡。
“這裡要學生證,你進去逛一圈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少安看懂了容傾故作不在意掩飾的落寞,偷笑著,神神秘秘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小黑皮本:“我早就準備好啦!走!”
容傾定睛一看,滿臉狐疑,還是跟著林少安進了大廳。
門衛處做了個頭髮花白的大爺,推了推老花鏡,把學生證湊近又拿遠,看看照片,又打量一眼容傾。
林少安屏息凝神,生怕自己的“詭計”被揭穿,好在大爺眼神不好,看了半天也就半信半疑地念了句:
“易……小雪?”
“是易小雯!”林少安哭笑不得,故意撒嬌:“爺爺,我們可以進去了吧?再晚都搶不到位置了。”
大爺看了眼林少安沉甸甸的單肩包,瞥過臉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趕緊進去。
是馬馬虎虎得過且過,還是對好讀書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包容,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林少安收起學生證拉著容傾拔腿就跑,而容傾卻不急不慢地跟在後頭,回頭和老人點頭示意,像是道了聲謝。
圖書館人性化的分出了有聲無聲好幾個區域,她們路過鴉雀無聲的“沉浸區”,相看一眼,默契地向咖啡吧後的“半沉浸區”走去。
臨近這個區域的窗戶靠向大馬路,下雨天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晴天就是車水馬龍,偶爾能聽到來自旁邊咖啡吧的交談聲,或者鄰桌小組課業低碎的討論聲。她們都喜歡這樣有一點白噪音的地方。
容傾掃了眼四周,想去找本閑書打發打發時間:“我去拿本書。”
“傾傾,”林少安顯然有備而來,拉拉她的的袖口,從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學科書目,把凳子湊近了一點:“教我。”
容傾看著那得了便宜賣乖的笑容,眯了眯眼,還是依著她坐了下來,隨手把書溫讀了三兩頁,就拿出林少安常用的記號筆,一邊輕聲講解著,一邊拿筆勾出重點。
林少安心思哪裡在字裡行間,眼光早隨著心直勾勾落在容傾的側臉,一注目就過去了數頁千行。
“你有在聽我說嗎?”
容傾忽然停下來問她。
林少安一咯噔,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嗯嗯!刑事訴訟目的的理論分類,主要包括犯罪控制模式與正當程序模式,家庭模式,實體真實主義與正當程序主義。其中犯罪控制模式價值體系的理論基點是控制犯罪是刑事訴訟的主要機能,刑事程序運作的方式與取向……”
容傾默默聽完,停頓了幾秒,肯定道:“嗯,一字不差。”
林少安笑容還沒來得及咧開,容傾又冷不丁把手上的書往她面前一推。
“但你剛才讓我講的是毛概。”
林少安一愣,飛速看了眼包裡留下的那一大疊“司法考試必背”資料,意識到剛才拿錯了書,瞬間宛如晴天霹靂。
耳根紅得發燙,暈染了臉頰,手無意識擰著容傾的袖口,支支吾吾:“我……我沒有……”
“沒有什麽?”
容傾故意逗她。
“唔……”林少安蔫了聲兒,漲紅臉低著頭。
容傾心軟一笑,不再逗她,把手上的書還了回去:“把那疊資料拿出來吧,我好好教你。這個,我怕是要誤人子弟。”
林少安悶聲點頭,火速換了書,像小學生似雙臂疊放正襟危坐,歪著下巴仔細聽著容傾娓娓道來,再不敢開一點小差。
容傾每每幫她學習,都不是空洞麻木地帶著她死記硬背。她邏輯清晰,有條有理,對文字也有很好的捕捉力,她總能把一本厚厚的書梳理成明朗的大綱,再帶著她在框架上填充色彩,讓冰冷的理論變得生動鮮活。
容傾是個好老師,她認定。
所以她也慢慢意識到,要靠近容傾,不僅僅是搬動凳子,凝聚目光而已,而是前路漫漫,道阻且長。
放遠了目光,注意力也就沉浸在知識裡出不來,中午在圖書館的bar吃了點牛角包喝了杯咖啡,就又投入進去。直到夕陽把校園染成暖橘色,才暢快淋漓地走下圖書館的台階。
林少安有些意猶未盡,她本來隻想帶著容傾回憶一下校園生活,順便淺嘗一下和容傾同桌的快樂,這樣下來,自己倒是扎扎實實地搞了一天學習,容傾什麽好處也沒落著。
她蹦跳著一並躍過最後幾級台階,回頭看了看容傾。
“對不起,說好了帶你旅行放松的,變成幫我複習了。”
容傾如夢初醒,她想說恰因為如此,她才真的在那些最熟悉又逐漸開始陌生的文字和氛圍裡,找到了讀書時的味道。
“沒關系,這樣也挺放松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