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眉頭不展,沒有多言。
愛一個人的時候眼底都是有光的,至於那人身邊的光環到底來自於那人本身,還是來自於明柔的眼睛,她不想過多評判。
明柔翻了翻身,摟著她的肩頭依偎進她懷裡,撒嬌道:“二姐,你怪我嗎?騙了你們……我這段時間心裡真的很難受,其實有很多機會能開口的……想了很久,也隻敢告訴你了。明理那邊,你要替我保密。”
氣息就溫熱在頸邊,容傾雖然早就習慣了明柔的黏糊,也知道此刻該擁抱她安慰她,還是忍不住挪動了身子,留開一些距離。
最後,又心疼地摸了摸頭:“當姐姐的,哪有不擔心自己妹妹受傷的,明理和我是一樣的。”
容傾的聲線低柔而溫暖,似乎有一股催人淚下的魔力。明柔很久沒這樣依在容傾懷裡撒嬌,潛藏的委屈也一瞬間決堤崩塌,淚水打濕了枕巾,對這段拿不起放不下的持久戰,似乎也釋懷了。
“其實,我早就想好要分手了。媽從小就教我們那麽多道理,你們也都眼明心亮的,怎麽就我是個傻子,太丟人了……”她像個孩子似的賭氣埋怨:“我也是家裡的小寶貝啊,我為什麽要受這委屈……”
眼明心亮?容傾眼底流轉過一瞬黯然,隻覺得諷刺。
她不敢說自己理智,不敢說自己聰明,她只是從來不愧於傾其所有,不羞於義無反顧,同時,也堅守著不失去自己的底線。
所以即便愛也曾經讓她痛之入骨,她從來是瀟瀟灑灑放手,瀟瀟灑灑回頭。
於是眉眼舒展,溫聲哄著:“家裡給足了我們愛和教育,不是讓我們畏畏縮縮,處處設防的。像你這樣從小在愛裡長大的孩子,更應該有義無反顧的底氣,不是嗎?”
她想告訴她,不要去計較成為誰的白月光或朱砂痣,愛上了,便放開手去愛,抱著撞南牆的心去奔赴,傷得再深也不後悔。
再遠,她的姐姐們也會找到她,帶她回家。
明柔豁然似的抬眼,水光亂顫的。
“我們柔柔不丟人,”容傾眼角勾起笑意,溫柔間也不失她堅定的原則:“不過,分手快樂。”
第76章
清源律所, 明理在玻璃窗前背身而立,翻動著文書沉吟許久,轉身走向桌前, 把手頭文件夾一甩:
“吃力不討好……你確定要接這個案子?”
容傾嫻靜地端起咖啡,輕“嗯”一聲。
明理蹙眉, 雙手撐桌略帶激動地勸說:“律所那麽多律師,擅長刑事案件的也不止你一個,你……”
容傾低眉,不為所動:“我是這些律師裡最有經驗的,應該是我去。”
明理松了眉頭,直起腰身抱回雙臂,透過鏡片低掃向容傾,冷而嚴厲:“你這次要做的是施暴者的無罪辯護, 你確定你不會受私人情緒的影響嗎?”
容傾沉默良久, 起身收了文件提起了包,滿不在乎地彎了彎唇, 哼笑挑眉:“誰知道呢?”
“你!”明理望著那毫無正經的神情,一愣,看她瀟瀟灑灑走出辦公室, 所有話都哽塞在了喉頭:“這小孩……”
正值十月末, 滿地蒼涼, 連落葉都繾綣著思念, 隨著連綿的風在街邊滾滾錯落, 停在某個青石碑上,就化成一份牽掛。
容傾腰身立得筆直, 眼光卻柔得似月似水,凝視著石碑上的刻字。
她沒有經手母親的後事, 這些字不是她主導刻下的。一邊留戀著“慈母”這個稱號,一邊又不滿僅以這兩字,就概括了她母親的一生。
想到今天接手要為涉嫌家暴的男人辯護,想到恩師曾交給她“律師之道”,眼裡就寫滿了躊躇猶豫。
久站到有些低血糖,依然隻字未吐露,隻蹲下身摸了摸石碑邊沿,追憶著母親生前手心的溫度,卻隻摸到一陣冰涼。
心裡頭酸痛一陣,眉梢禁不住一蹙,忍著滿眶濕潤,起身回到了車裡。
中午將近,她不知不覺把車開進了政法大學的校區,看見教學樓裡湧出那麽多新鮮血液,每一張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心裡頭慰藉不止。
陸續走出和學生們點頭告別的老師有三兩個,都不讓她陌生。年長的教授也曾是她們哪屆的青年教師,而如今的青年教師,很多也是她當年的同窗。
從前不理解不願奔赴一線的同學,現在想來,在大學裡當個老師,好像也挺好的。
默默被治愈著,等教學樓門前的人群基本散盡了才緩過神。
來都來了,帶漾漾她們吃個飯吧,她心想。
電話還沒有撥通,就看見教學樓大廳裡一個穿著亞麻色闊腿褲和白色寬松針織短袖的身影,抱著一大摞書走下樓。
林少安不像別的小女孩喜歡熱辣或繁瑣,簡簡單單地散著黑色順直的長發,背著單肩包,不施粉黛也粉面白頸的,脫俗清純,在人群裡很顯氣質。
至少在容傾眼裡是如此。
她下了車,特地放輕了腳步聲,想給林少安一個驚喜。
顧岑隨後走出,看見林少安獨自搬了那麽多書,就上去想接過來:“你這小胳膊小腿的,來來來我幫你……”
“不用,我可以的。”林少安躲了躲:“老師說就放在門衛室,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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