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判面容平靜道:“幫宮主。”
白纓這才滿意地笑起來。
“宮主,你這就算要鬼判大人的命,她也肯定給啊。”紅葉揶揄地瞥了一眼對方,“可做不得數。”
聞言,鬼判眉間微微起了一絲漣漪,沒有應話。
“可不是,”聽風應和道,目光幽深,“這世事複雜,的確沒那麽容易做抉擇。否則,她也不需要進崢嶸幻境了……”
……
崢嶸幻境。
魚靈劍冰冷的劍身劃破肌膚時,腦海裡忽然“嗡”地一聲響,手裡的劍消失了。
時素歡的指尖顫了顫,隨即茫然地抬起了頭。
霧氣聚攏又散開。
“發什麽呆?”一個緋色身影立於身前,笑睨著看她,“不是要看我舞劍麽?”
滿地屍骸消失殆盡,綠草茵茵,柳枝在遠處飄蕩,溫煦的春風拂過來,帶著日光的暖意。
魚靈劍到了拒霜手上。
她輕盈地挽了歌劍花,開始舞劍,翩躚若蝶,比這春日風景還要美。
時素歡呆呆地看著,宛如做夢一般。
那魚靈劍銀光一晃,劍尖直直地朝她面門刺來。
拒霜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冷若冰霜,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時素歡下意識往旁邊一滾。
臉頰傳來一陣刺痛,粘膩的鮮血淌下來。
時素歡怔怔地望著傾身過來的拒霜,見對方紅唇輕啟,又恢復了往日笑盈盈的模樣:“你愛我嗎?”
時素歡的唇動了動。
“為什麽不說話?”拒霜微微偏了偏頭,背對著日光,半邊臉陷入陰影之中,只剩下半邊明媚的笑靨,“難道你不愛我嗎?”
“愛。”時素歡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幾近破碎。
“可是,你怎麽證明愛我呢?”
“我……為你偷了掌門的蛟火珠。”
她的眉間因方才大幅的喜怒極致反而沉寂下來,只有一雙眼睛尚帶著晶瑩水光,一眨不眨地望著身前的拒霜,喉頭滾了滾,反問道:“你呢,愛我嗎?”
對方的臉傾下來。
紅唇落在眉間,冷得驚人。
恍神間,拒霜已經又退開了身體,落下話來:“那……你願意為我死嗎?”
話音方落,身後已經響起如雷般的呵斥:“原來是你!”
是掌門的聲音。
時素歡的身體顫了顫。
“叛徒!”
“不是人的東西!”
“虧玄劍派撫養你長大,還教你功夫,卻是養了一頭豺狼!”
“比禽獸還不如!”
……
熟悉的同門聲音響起來,夾雜在一起。
時素歡死死咬著牙,指甲斷裂在泥土裡,傳來鑽心的痛,卻還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往她走了一步。
“素歡!不要跟她走!”葉如笙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時素歡終於回過了頭。
“素歡不是故意的,”葉如笙焦急地抓住了葉震的衣袖,“爹,求求你不要趕她離開玄劍派。”
葉震面容威嚴:“若她願意取回蛟火珠,我便既往不咎。”
“素歡,你聽到了嗎?”葉如笙伸手指向她身後,“快取回來,別讓大家失望。”
頭痛得像是要炸開,無數聲音擠在裡面叫囂,幾近崩潰。
她望向拒霜。
緋色衣衫下,心口有團火焰般的光芒在躍動。
視線裡,拒霜往後退了一步,那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琥珀色的瞳孔顯得疏離而陌生:“我可以還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話音未落,拒霜手裡的魚靈劍便在手心旋了個圈,往自己心口刺去。
時素歡猛地睜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地撲了上去:“不要!”
她的手堪堪握住了劍刃。
鮮血自手心淌落,切骨的痛楚讓她額頭泛起冷汗,所幸那劍並未刺到底。
拒霜沒有再動作,只是定定望著她:“你會後悔的。”
時素歡像是什麽都聽不到一般搖著頭,淚水自眼眶滾落,燙得驚人。她生生將劍從對方心口拔出來,像是燙手山芋般丟在地上,猛地撲上去緊緊抱住了拒霜。
“你會後悔的!”身後葉如笙嘶啞的聲音響起來,竟是一模一樣的話。
時素歡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像是要崩裂。
“你根本連她姓誰名誰都不知道!什麽芙蓉嬌,什麽拒霜,全都是假的!你什麽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愛你!只是想利用你!”葉如笙的聲音如泣血一般,字字誅心,“你為了她,難道連家人都不要了嗎?!”
時素歡的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松開了手。
背後傳來拉扯的力道,將她往後拉得連退幾步,那緋色身影便隨之遠去了。
拒霜抬起頭來,望向她,神色平靜,目光裡透出一抹寂寥。
時素歡喉頭滾了滾,想說點什麽挽留的話,身後的聲音卻還在湧動著。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難道就比不過這個不知來路的女人嗎?”
“她不過是對你有所圖謀,你到現在還認不清嗎?”
“玄劍派才是你的家啊!”
……
“啊——”
時素歡腦海裡的弦終於崩斷了。
她忽然捂住了頭,嘶吼起來。聲音像是在喉嚨裡滾過刀口,破碎得宛如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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