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時素歡詫異的是,除了傷了幾人,從闖進客棧到隨著哨聲撤離,不及半個時辰,甚至不知道對方目標。唯一失竊的蛟火珠,也是為自己所拿,事實上與這些人並無關系。
倒像是特意為自己攪亂視聽似的。
這念頭隱隱泛起來,讓時素歡有些不安。
今天是碧淵論劍最後一日。
本該剩下五人,有一人因為受傷過重,留在客棧休息,放棄了最後的角逐,只剩最後四人,兩兩對決。
場下除了葉震和丁棠,玄劍派的人寥寥無幾,連宋羽然都被派去搜尋賊人蹤跡。
大家的狀態都不太好。
場下的人已有一些察覺到異樣,紛紛議論著昨夜發生的事,只是具體不知是門派之寶被竊,否則怕是引起更大的轟動。
隨著鑼聲的敲響,比試開始。
時素歡這回運氣不錯,沒有抽中葉如笙,抽中的是另一位實力明顯遜色的師弟,不過一炷香時間,對方不敵便敗下陣來。
而葉如笙則更快,只是過了幾十招,便順利勝了。
最後隻余下兩人。
如果說在昨夜之前,時素歡還有取勝的欲望,此刻卻是沒了。她想到師姐跪在掌門面前替自己說話的模樣,心裡湧起愧色,不敢看葉如笙。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葉如笙靜靜地看著她,並未立刻動手,而是忽然開口喚她:“素歡。”
“師姐。”
“我期待這一刻很久了,莫要讓我失望。”葉如笙平靜的面容泛起一絲漣漪,唇角微揚,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這碧淵台上,只有比試,沒有什麽師姐和師妹。”
聞言,時素歡神色微震,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劍。
她深吸一口氣,撇下萬千思緒,正要對敵,忽然感應到了一道目光,猛地轉頭望茶樓望去。
原以為早已離城的拒霜,卻如前兩日一般懶洋洋地倚在欄杆處,笑盈盈望著她。
時素歡倏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
為什麽不走?
拒霜右手托著腮,坦然地對上她的視線,朝她揮了揮手裡的巾帕。春風拂過,將那頭青絲撩起,空氣裡都似乎浸潤了芙蓉花的香氣。
同樣的巾帕,時素歡的右手上也綁了一塊。
對面的葉如笙察覺到了什麽,順著她的目光望向茶樓。
“是你那個朋友。”葉如笙低聲道,“來為你助陣麽?”
聞言,時素歡的心顫了顫。
她收回了視線,拇指撫過劍柄上的紋路,目光沉下來。
葉如笙滿意地望了她一眼,隨即目光忽然變得鋒利,腳尖一點便勢如破竹般的朝她刺來。
時素歡猛地橫劍格擋,對方果然用了十成的力,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後退了兩步。她沉下心思,眼中神色變了,瞬間撩劍反劈,直直朝葉如笙的面門而去。
劍鋒銳利,有破空聲隱隱顫著響起來。
葉如笙反應極快,一個偏身躲了開去,腰際扭動,劍勢連貫地橫掃過來。
時素歡一個折身避過,左手撐地借力,右腳已經順勢踢了過去。
葉如笙卻不肯讓,跟著踢出一腳。
兩人的腳碰撞在一處,疼痛感傳來,卻都面不改色,不留喘息地繼續搶奪攻佔時機。
“好!”
台下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
葉如笙手上的劍,自是好劍。
身為掌門的女兒,除了葉震手裡那把劍,整個玄劍派當屬她的劍最好,喚落雪劍。銀光澄亮,翩若驚鴻,每一劍揮下,劍花交織宛如紛紛雪花飛舞,極美,也極利。
很容易就晃花了眼,被刺中。
雖排不上江湖十大武器榜,卻因為自小便使這落雪劍,早已人劍相通,知道如何發揮其最大的威力。
魚靈劍雖在落雪劍之上,畢竟是新劍,並不如對方這般相融默契。然虧得有這劍,若是以往的那把素心,怕是的確不敵。
在玄劍派的這幾年,時素歡和葉如笙切磋是最多的。
兩人太過熟悉,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輕易彼此看透看破,不需要思考,身體已經做好了防備。日光下,兩道身影越來越快,漸漸在碧淵台上,只能看到兩道相同衣衫的身影在翻飛碰撞,讓人眼花繚亂。
這是一場注定持久的角逐。
手上緋紅的巾帕漸漸滲出血來,這傷口總是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反反覆複。
喘息聲沉悶又急促,額間淌下汗來,身體繃得像是雖是都會斷裂,不敢露出絲毫破綻,生怕被對方尋到。
眼中只剩下對方手裡的劍。
直到那破空的聲音傳來,時素歡疲憊的身體想要躲,卻還是慢了一拍,劍刃不留情面地劃破她的衣衫,濺起一串血珠。
時素歡狠狠摔在了碧淵台上。
葉如笙並未乘勝追擊,目光銳利依舊,淡淡丟下話來:“起來。”
時素歡咳出一些血沫,指腹擦過唇角,以劍撐地,緩緩站起身:“再來。”
台下的喧鬧漸漸停了,隻余下幾百雙眼睛專注地盯著台上聲勢浩大的拚鬥,宛如生死之搏一般,劍劍無情。
碧淵台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劍痕。碎石飛濺,塵土被揚起,又無聲消散。
時素歡再次被擊中,退到了擂台邊緣。她壓下狂跳的心,身上像是散了架一般,仿佛連劍都快提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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