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霜笑了笑,眼睛裡似也泛著水波光澤,話語輕下去,宛如歎息:“真是個小情種。”
時素歡有些不悅:,正要反駁,忽聽身後一聲巨響,那洞頂終於承載不住水力,整片塌陷下來!
“就是現在!”耳邊傳來拒霜斬釘截鐵的話語,隨即便感覺到一股內力如泄洪般往前湧去。
那好不容易戳出了個拳頭大小洞的淤泥,在這巨大的力量前一聲悶響,四濺開來。
與此同時,身後傾塌的山洞拍來一陣水浪,重重砸在背上,將她時素歡拍得眼前一黑,身體下意識往前傾去。
她隻覺得口鼻都溢滿了渾水。那水裡和著泥,格外令人作嘔。時素歡猛烈嗆了兩下,整個人在水中浮沉,意識一點點飄散開來。
第26章
時素歡自有記憶起,就生長在玄劍派。
說起這玄劍派,規矩可謂森嚴。崇武風氣的影響下,門派中人的刻苦可以說江湖無人能敵。雞鳴即起,日落方休。
時素歡便是其一。
她是被玄劍派二師叔葉清撿回去的。
葉清是葉震的同胞弟弟,性格卻天差地別,天性散漫,喜在江湖遊歷,因執劍喚做清光,有著清光客之稱。
玄劍派少有女弟子,上面六個師叔裡,只有四師叔是女的,性情卻冷淡,自是不願管小娃娃的破事。那時葉如笙尚小,丁棠要顧看自己女兒,也是捉襟見肘,最後幾乎是由葉清一手拉扯大。
葉清待時素歡極好,好到小時候門派中人便有傳言,她是葉清師叔的私生女。
待大了些,門派裡只有葉如笙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孩童,又長她幾歲,便一直跟在葉如笙屁股後面追。
因心疼時素歡,怕她太辛苦,幼時葉清雖也教導基礎心法,但直至十二歲,才讓她正式拜入玄劍派葉清門下,位列大師兄肖煉和二師姐葉如笙之後。
肖煉師從三師叔,葉如笙自是師從掌門葉震。
等長大些,葉清終於熬不住,將時素歡丟給葉震,又遊歷去了。
她便開始同葉如笙一道習武。
沒有人教過她愛恨情仇。
耳濡目染的,只有刀槍棍棒。
然而有些本能似是天生。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情竇初開不過一刹那,便忽然動了心。
只是這動心的人,卻是此生不敢奢望的樓台明月。
明明放眼望去皆是巍峨山峰,卻獨獨愛上那一朵崖邊的花。一腳踏空,便是萬劫不複。
這秘密隨著時間一點點在心裡腐爛,無法訴說,也無人可訴。甚至連最親近的人,都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泄露,只能在夜裡反覆折磨自己。
時素歡只能用更多的時間逼自己去習武,仿佛如此就能甩掉心底的那個影子。
然而低頭不見抬頭見,在瞥見那抹身影時,心又忍不住歡喜起來,隨後又陷入無限的自責中。
只是這心卻是不受控制,有時候恨不得將它挖出來,好好質問一番。
你怎麽可以?你怎麽敢?
迷糊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正是寒冬臘月,下了好大的雪。
那劍光便也如雪般,在夜色裡揮舞若銀鏈。
不知疲累,直至殆盡。
手中的劍脫力,時素歡的身體晃了晃,終於往後倒去,摔進了雪裡。
碎裂的雪落在臉上,落在鼻間,落在唇角,冰涼刺骨,幾乎讓人窒息。
滿腦子都是剛得知的,肖煉和葉如笙即將訂婚的消息。
滾燙的淚水從眼角無聲無息地滑落,摔入雪中,留下小小一團水滴,很快又被厚雪覆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頭頂是漆黑的夜空,一輪彎月高掛。
時素歡下意識伸了伸手。
那月亮似乎觸手可及,卻是遙不可及,只有那月光落在掌心,沒有溫度,也沒有觸感。
胸口因為習武尚未平複的氣息,劇烈起伏著,喉嚨哽塞,堵住了所有的疼痛與委屈。在這無人的寒冷深夜裡,只有孤身一人。
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便如此刻,那一幕幕場景如走馬燈晃過,呼吸滯澀,連指尖都不能動彈分毫,像是陷入那一夜的雪地之中。
瀕死時刻,唇上忽然傳來一抹柔軟。隨即有一股暖流湧入,倏地衝散了原本的滯悶,散亂的意識有片刻的停頓,隨即身上的束縛瞬間消失,整個人都松快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素歡的眼珠動了動,隨即緩緩睜開了眼。
腦海裡的片段還未完全消散,天光映入視線,有些晃眼,讓人不知何年何月何地。時素歡眨眨眼,偏過頭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
“醒了?”拒霜的臉上尚沾著些許水光,濕潤的發絲貼著臉頰,緋紅輕薄的衣衫貼在身上,露出姣好的曲線。
時素歡的思緒有些遲鈍,掙扎著準備起身,手腳發軟得厲害,下意識問:“你將我帶出來的?”
“不然呢?”拒霜的聲音飄過來,漫不經心,“你水性怎的這般差?若不是我渡氣,險些死在水裡。”
“煩勞……”時素歡剛開口,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麽,身體一僵,猛地轉頭望向拒霜。
拒霜挑了挑眉。
時素歡下意識想要抬手去摸唇,手剛動了動,又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刻意,臉上露出一絲窘迫,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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