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潔白的劍混在眾多劍裡,一同遞過來。
時素歡的腳尖,巧之又巧,落在了熟悉的劍上。
拒霜的手腕輕輕抖了抖。
那力道卻是非同尋常,將時素歡震得往更高處躍去,竟是比一開始還要高,乍一看去,如同一飛衝天的老鷹一般。
王府外頭偶有路過的一男子瞧見,駭得腳步頓了住。
眾人下意識跟著仰起了頭。
日光刺眼,晃得很。
望得久了,眼前似有片刻的黑影壓下來。時素歡的那一身光亮的白衣,仿佛要融入烈日一般。
低頭的一瞬間,門口的坤龍使隻覺得喉間一涼。
明明是炙熱的天氣,僵持幾個時辰,皆是汗濕衣衫,那涼意卻蝕骨般漫過來,將口鼻掩蓋。
身體微微晃了晃。
頃刻間,便轟然倒地。
琥珀的重劍,與此同時也到了。
她的臉色繃了緊,直直朝著拒霜的背心而去。對方卻並不看她,手裡的劍利落劃破了那一排坤龍使的喉嚨。
噴灑而出的血,如泉湧一般。
眼看那重劍已經要刺入肌膚,拒霜的手宛如折斷一般,柔軟地越過腰背,橫在了重劍劍刃之前。
“叮。”
一聲脆響。
無形的壓力四散而去,將圍攏過來的坤龍使衝得七零八落。
拒霜擋得倉促,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蹌一步,淌下一絲血來。
她的目光卻一眨不眨地望著身前,唇角噙著一抹笑容。
一如冰霜遇熱而化,融成溫熱雪水,潺潺流動。
頭頂的人兒,已經在這一瞬間的空隙裡,如鷹隼一般,執著劍直直往那正座上的少年撲去。
一往無前。
默契得仿佛事先排練過一般。
王翡嚇得怔在了原地,尚未回神,人已經被拽了下,站立不穩,幾乎是摔到了正座前。他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頃刻間煞白了臉色。
那劍勢如虹,連喊都來不及喊一聲,已經徑直貫穿了他的胸口。
“教主!”
門口的坤龍使大駭,一時竟也忘了動作。
時素歡沒有看王翡,直勾勾盯著那白玉面具下的一雙眼睛。
“咳……”教主的肩膀動了動,唇角咳出更多的血沫來,染紅了面具。
他的膝蓋上還橫著王翡,血順著胸口往下淌,一滴滴落在白袍上。
那細細長長的魚靈劍,貫穿了王翡的身體,沒柄而出,竟是一直刺到了教主的胸口。
用盡了所有力氣的一劍。
不死不休。
時素歡的虎口也沾到了王翡的血,緩緩松開劍柄,直起了身,沉靜地落下話來:“你輸了。”
“咳咳……咳咳……”教主沒有應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只是躬著腰劇烈咳嗽著。越來越多的血沫沿著面具淌下來。
王翡睜大了眼,已經斷了氣,依舊是帶著幾分驚恐與不敢置信。
一個身影竄進門來,一腳踢開了那他的屍體。
劍跟著王翡落在地上,拔出的瞬間,教主的身體劇烈顫了顫,胸口赫然氤氳開來一片鮮紅血漬。
“教主。”琥珀蹲下身去,伸手去捂那洞口,“我立刻送你回去。”
那清瘦的手費勁地抬起來,擺了擺。
沒用的。
已經……來不及了。
教主說不出話來,望著琥珀捂在胸口的手指縫隙裡依舊在不停往外淌血,忽的笑了笑。
他的手指摸到了面具下頜,緩緩挪了開。
第166章
悶得很。
他想。
這麽熱的天,他著實不喜歡戴著這破玩意,時間久了,悶得臉上都想要要起疹子來。
手沒什麽力氣,白玉面具便無力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氣卻半堵不堵地卡在胸口,憋悶得很。
他緩緩抬頭望向眼前的兩個女子,臉色皆是一變。
“你……是誰?”時素歡出口的話語有些古怪,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這張臉。
這張臉,半邊被火燒過,從脖頸到左頰,皆是暗褐色皺巴巴的肌膚,與其他的白皙膚色形成了強烈反差。
若非如此,可以預見,原本該是一張俊秀無比的面容。
令人驚訝的並非是這些傷痕,而是……這張面容竟與拒霜有六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嘴唇上半部分的眉眼,如出一轍。
那唇染滿了鮮紅的血,倒是襯得原本蒼白的少年有幾分生機勃勃*來。他的唇角揚了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抬手去撫自己的臉:“眼熟嗎?”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一言不發緊抿著唇的拒霜身上,話語輕得幾乎聽不到,“姐姐。”
時素歡身體一震,下意識轉頭去看拒霜。
拒霜的眉頭緊緊鎖著,幾乎是探究一般掃過對方。
“想來你是不記得我了。”少年的指尖久久撫摸著臉上的燒痕,又覺得難受,不停咳出血沫來,“那天的火,可真大呀……”
拒霜的唇動了動,終於開了口,那面色有些複雜:“你是……阿熙?”
“阿熙……”少年的血將身上的白袍盡自染了紅,回光返照一般,目光有片刻的歎息,“這個名字,著實好久沒聽到了……原來姐姐記得。”
拒霜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了顫,眸色一時如天光乍現,劇烈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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