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夢瓏忽然驚呼一聲,趔趄著往前跌去,膝蓋重重裝在青石板上,手裡卻還是護著東方染。
她的身後出現顯出一個身影。
那人手裡握著一柄劍,此刻斜斜垂著,劍身上有鮮血往下淌。
滴答。滴答。滴答。
那血像是無止境一般,漸漸染紅了腳下的青石板。
“你逃不掉的。”對方開了口,目光卻是緊緊盯著東方染,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心裡有什麽東西開始同整個景象一起崩塌。
柳夢瓏倒下了。
她將懷裡的東方染壓下身下,粘稠的鮮血淌下來,漫過東方染蒼白的臉。視線暗下來。她想喊娘親,想喊爹爹,喉嚨裡卻像是被什麽塞出,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震顫的胸腔在嘶鳴。
周圍到處都是絕望的聲音,混在一處。
東方染想站起身,卻被壓得動彈不得,唇齒之間全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畫面晃蕩得愈發厲害。
火燒起來的時候,血腥味裡,添了屍體被燒焦的腥臭。那滾滾黑煙熏得她眼睛都幾乎睜不開,熱浪湧上來,血和汗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她想,她可能要死了。
東方染緩緩閉上了眼。
也許……也許早點死去,才是解脫。同爹爹和娘親一起,歸入塵土,而不再受這顛沛流離之苦。
太累了。
活著太累了。
火舌幾乎舔到了她的青絲,能聞到絲絲縷縷的焦味,燒灼的痛楚蔓延而來。她放棄了抵抗,準備平靜地準備迎接死亡。
忍一忍,就好了。等死了,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好好活下去。”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好像是娘。
東方染的身體顫了顫。
可是,娘,活著好累。
“好好活下去。”
那聲音只是重複著,溫柔而堅定。
東方染的眼角漸漸紅了,她掙扎著睜開了如千斤重的眼皮。
世界是一片廢墟。
連同身上的娘一起,被燒得面目全非,天地之間,不過只剩她一人而已。
她的指甲磨出了血,咬著牙,從屍堆裡用力爬了出來。身上的屍體翻下去,露出駭然的面容,漆黑的眼洞直勾勾地盯著她。
淚水終於再也承受不住,自眼角滑落。
她伸手捂住了臉,將身體縮成一團,喉嚨裡的禁錮終於散了去,發出小獸般嗚咽的哭聲,在廢墟裡遠遠地傳開去。
……
拒霜睜開了眼。
她怔怔地望著頭頂的床幔,半晌,才抬起手,指腹輕輕滑過自己的眼角。
觸感濕潤。
她苦笑了下,撐著身體緩緩坐起來。
怎麽竟夢到崢嶸幻境那時的事了,都過去好幾年了。
身體酸軟得很,許是這一夢,太過耗費心神,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室內的火爐依舊燃著,火光比之入睡前微弱了許多,她直起身下了榻,也不穿鞋,赤著腳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這般生著火,熱倒是夠熱了,就是容易口渴得很。
茶水依舊是溫熱的,許是擔心她半途醒來,總是不時在換,倒是浪費了不少茶葉。門外看起來一片漆黑,只有自己這裡,倒是亮堂。
不知是不是看到她醒了,一杯茶剛下肚,房門就被敲了響。
“進來。”
進門的是護衛,手裡端著一盆炭,低著頭道:“姑娘,我來添炭。”說著便上前走到火爐旁,伸手去開蓋。
那爐火比入睡前微弱了些,半明半滅的,映著護衛略有些黝黑的臉。
東方染低垂著眼,臉上尚帶著一絲從夢境裡剛掙脫出來的朦朧。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光。
一瞬間,炭火飛濺,直直地朝著拒霜的臉潑來!
最後一卷啦~
第122章
兩人距離不過幾步開外。
電石雷火間,那滾燙的炭火已經潑至眼前,灼熱的溫度瞬間撲面,將拒霜的臉照了亮。
她似終於被驚動,下垂的眼瞼往上地抬了抬,露出琥珀色的瞳孔,那炭火的光澤映襯流轉,在眼底清晰可見。
她依舊巍然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右手在桌下輕輕一拍。整張桌子便拔地而起,桌面朝外。那些炭火便紛紛砸在潔白的桌面上,留下一串串黑色印記。
桌上的茶壺杯子摔碎了一地。
不等桌子落地,一柄劍已經穿過脆弱的木桌,直直朝著拒霜的面門刺過來,帶起的劍鋒將她一頭披散的青絲揚起來。那眉眼卻依舊寵辱不驚,只是抬起了手,食指中指相並,看起來輕輕巧巧地彈在劍尖上。
“嗡——”
清越的劍鳴聲在屋內響起。
桌子承受不住,率先碎裂開來,發出一聲巨響,露出對面護衛的面容。
那張臉陌生得很,眼底是熊熊燃燒的烈火,露出的右手手腕上,赫然還有一條結了痂的傷痕。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拒霜,低喝道:“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幾乎是與此同時,耳邊傳來腳步聲,幾個同樣護衛裝扮的人推門而入,舉起了手裡的劍——同刺客一起,亮向拒霜。
拒霜依舊坐在椅子上沒動,目光沉靜地掃過眼前的幾人,最後落在一張熟悉的臉上。
室內的火爐已經被打了翻,炭火滾了一地,明明滅滅,比之方才昏暗許多,卻依舊能認出那人是葉如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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