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邢彥往地上啐了一口,“叛徒莫要喚我名字!我嫌惡心!”他臉上神色並不懼生死,眉間籠著沉沉怒意。
“為虎作倀,我瞧你還惡心呢。”玉華無奈從車裡跟著走出來,余光環顧了一圈,才道,“若非看在她的面上,你以為還能留你們條狗命?”
邢彥聞言冷笑道:“要殺便殺,假惺惺留了命,卻讓人生不如死,這便是你們的恩賜麽?”說著,他的目光落在時素歡身上,字字泣血,“玄劍派養你十余載,你為一己私欲才助紂為虐,可還有心?可惜今日沒手刃你這叛徒,倒讓你得意了去!”
時素歡臉色一變再變,仿佛回到了那個血流成河的日子,唇動了動,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玉華下意識擋在了時素歡身前。
“虧當初喚你一聲師姐……”邢彥的聲音低下去,“大師兄說的一點都沒錯,當初以為是他平白汙蔑你,原來都是真的!畜生不如的東西!”
“閉嘴!”玉華臉色一凜,“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邢彥卻仿佛聽不到一般,怒喝道:“時素歡!有本事你自己來殺!別假惺惺的假借他人之手,莫要讓我看輕了你!”
玉華剛要呵斥,一隻手已經探出來,將他往旁邊推了推:“無妨。”時素歡邁著沉重的腳步,“我有話同他說。”
此時已是傍晚,太陽落了山,天色有些暗了。
玉華擔憂地望了一眼天色,輕聲道:“小心有詐。”
時素歡點了點頭,站在了邢彥身前。
兩人在玄劍派一直交好,碧淵論劍的畫面猶在眼前,對方還曾為自己仗義執言,不過短短月余,竟已落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時素歡心底苦澀,望著邢彥道:“你便這麽想殺了我麽?”
“你若是不與芙蓉嬌站在一起,我自不願與你為敵。”邢彥一眨不眨地盯著時素歡,似乎想同她的眉目間尋出一絲端倪,定定道,“你會怎麽選?”
時素歡卻只是搖了搖頭,目光澄淨,倒映出邢彥怨懟的面容:“若是我,誰都不想選呢?”
邢彥臉色微微一變。
夜風拂過來,將時素歡的一頭青絲吹起來。
“一切恩怨隨大火燒盡,江湖早就再無玄劍派和芙蓉嬌,你若還是不肯善罷甘休,我也無能為力。”時素歡垂下眸去,“我累了,不想管了。”
言罷,她轉身便往回走。
“時素歡!”身後傳來邢彥的嘶喊聲,“你知道羽然在那場大火裡被燒傷了臉頰嗎?她才十六歲!生生被毀了容!你如何對得起她!”
時素歡的腳步不著痕跡地頓了頓,卻依舊往前邁著,隻留下一個背影,便消失在馬車裡。
“時素歡——”吼聲在夜色裡蕩開來,驚起一群烏雀。
第107章
不過盞茶時間,玉華已經回到了馬車裡。
他望著正襟危坐的時素歡,在她對面撩了衣擺坐下來,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開口,忍不住好奇問:“不問問我是怎麽處置他的嗎?”
時素歡連眼皮都沒掀:“隨便。”
玉華有些尷尬地掩嘴咳了一聲,主動示好:“他到底與你有些情分,我沒殺他,只是警告一番後打昏了。”頓了頓,“為什麽不與他打?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聞言,時素歡終於抬起頭看他,目光有些晦澀:“你以為他不知道嗎?”她緊緊掐著自己的指尖,那裡已經掐出了一道月牙般的紅色痕跡,“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罷了。”
夾在中間的,又何止她一人?
邢彥素來與她交好,如今她成了所謂的叛徒,一方是好友,一方是師門,他也想必掙扎在夾縫裡不知所措。如今過來,早就存了死志,不過是想借她之手了解恩怨。
便是贏了,自己也根本下不去手,又有什麽意義?
玉華輕歎了一聲。
一路無話。
馬車並未立刻回玉府。
時素歡心裡記掛著風家,想要先去一趟風秋山莊。
碧淵城離風秋山莊並算太遠,不過五六日車程便到了。還未進城,風家的事已傳入耳中。
短短時間,江湖風起雲湧。
上任莊主風宴意外逝世,本欲在靈堂祭奠七日後下葬,不料風家大亂,風宴表弟風霆大鬧靈堂,試圖奪權,斥其侄風瀟在最後關鍵時刻竟不伺床榻,枉為人子,更不堪擔此大任。一時之間,風家分裂成兩派,爭論不休。這遺體也耽擱至今,遲遲不得安葬。
時素歡趕到時,這場面已經僵持十余日了。
她雖然猜到些許,但沒曾想竟糟到如此境況。
馬車聽到風秋山莊門前時,已經是日暮時分。
這日下了雨,天氣又微微有些轉涼,陰沉沉的天色下風秋山莊大門緊閉,白綢高懸,門口掛著兩個慘白的燈籠,書寫著一個漆黑的奠字。
一副戚風慘雨的景象。
時素歡下得馬來,腳步沉重地去敲門。
過了老半天,才隱約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隨即大門敞開一條縫,露出身披麻衣的護衛來。他很快認出了時素歡,微微一怔,想來對玄劍派之事也有所耳聞,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奇異:“時姑娘?”
時素歡沉聲道:“聽聞莊主歿了,諸日瑣事纏身,才抽空趕來祭奠,不知可還來得及?”
護衛露出為難的神色:“怕是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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