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白下意識望了床榻上的拒霜一眼,她低頭在喝藥,並沒有什麽反應。
“好。”她低聲應了,順著對方的話道,“小姐勞累了一晚,也該好好休息了。東方姑娘這邊,我伺候著便行。”
時素歡胡亂地點了點頭,也不看拒霜,垂著眸快步往外走。
京白上前去收喝空的藥碗,直至此時拒霜才抬眸,望了一眼門口早已消失的身影方向,目光幽深,辨不出情緒。
不等京白開口,拒霜已經偏頭望過來:“抱歉,叨擾了一晚。”
說話間,她直起身來,徑直下了榻,取過在火盆旁已經烘乾的衣衫。
京白略有些詫異:“姑娘要走了麽?”
拒霜點了點頭:“該說的也說了,再留著便惹人嫌了。”
她的話語輕飄飄的,像是閑語一般,並不怨懟,也不憂愁,反倒有些自嘲模樣。然而神色間卻平靜無波,讓人探不出一絲心思。
墨色衣衫著身,即便是在病中,依舊襯得整個人身姿挺拔。她隨意將披散的頭髮往後捋去,高高束起來,去懷裡取出同色發帶系上,口中繼續道:“她就暫時麻煩你們了。”
京白低下頭去:“應該的。不過姑娘傷勢未愈,不宜再奔波勞頓,傷了根基。”
拒霜卻只是無謂地揚了揚唇角:“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二十年下來,根基早就損得差不離了。”頓了頓,“這話也就哄哄她了。”
言罷,喉嚨一陣發癢,又掩嘴咳了幾聲。
“姑娘。”京白目光晃了晃。
拒霜抬了抬手,示意無礙,半晌才止住了咳嗽,笑道:“我離去的事,晚些再同她說罷。”
“是。”京白乖順地應了,目送著拒霜推開窗戶,動作輕巧地翻身躍出去,一抹黑影便消失在屋簷之下,隻留下淡淡的芙蓉香氣。
一個時辰後。
時素歡自是睡不著,在新的房間床榻上翻來覆去半天,終於忍不住坐起來。
好不容易入睡沒多久的玉華,房門又被敲了響,將他從夢境中震了出來。
玉華眼底掛著黑眼圈,眉間是抑製不住的怒意,憤憤地盯著房門大喊:“誰啊?”
“我。”
門外響起時素歡冰冷的聲音。
玉華幾乎咬碎了一口白牙。
這哪裡是妹妹,簡直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魔童。
無可奈何,他還是起身去開門,因為困頓,眼皮都幾乎睜不開:“又怎麽了?”
“找你問些事。”時素歡倒是不見外,徑直走進來在桌旁坐下來。
玉華打著哈欠走回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嘴裡嘟囔道:“你一晚上沒睡,都不困的麽?”
“不困。”
時素歡丟下話來,望向玉華,細細打量著,望得玉華有些頭皮發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嗎?”
時素歡皺了皺眉:“我與你怎麽看,都不覺得像。”
“我也沒覺得哪裡像。”玉華摸了摸下頜,“許是像你爹更多些,他是江湖中人,一手長槍使得極好。我倒是不太記得姑父的長相了,只聽爹提到過,生得劍眉星目的,頗有幾分正氣。”說話間,瞥了她一眼,“要不然姑姑想必也看不上。”
“是麽?”時素歡垂下眸去,“我一點也沒印象了。”
聞言,玉華哂笑:“你那會才剛幾個月啊,當然沒印象了,倒是東方比我年長幾歲,素來記性極好,可以問問。”說著,像是想起來,“她怎麽樣了?”
“應當是好些了。”時素歡神色有些恍惚,“你幼時與她熟麽?”
“怎麽可能。”玉華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道她小時候是什麽樣的,我又比她小幾歲,自是看不上我,不愛搭理人。她自幼聰慧,兩家又是姻親,反正我爹以前天天拿我與她比。直到後來東方家出了事,才再也不提了。”說著,似覺得唏噓,歎了口氣。
“其實……”玉華還要說幾句,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紛亂,緊接著,一個身影倒飛過來撞在門上,將客棧的房門撞得傾倒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倒地的漢白唇角沾了些血,一旁京白飛奔而來,連忙伸手來扶她。
時素歡和玉華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臉色都不太好看。
門外灰塵散去,露出一個墨青色的挺拔身影。
“對不起,公子,奴婢沒能攔下他。”漢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愧疚地低下頭去。
玉華自然不會怪責侍女,望向門口,厲聲呵斥:“相延鋒!你來這裡發什麽瘋?”
相延鋒神色冰冷地掃了一眼玉華,並不理睬,目光落在身旁的時素歡身上,話語壓得極低:“她來找你了?”
時素歡眉頭緊蹙,並不應話。
倒是玉華忍不住道:“腿長在她身上,愛去哪去哪,你管的著麽?”他冷笑,“還真當東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了?”
相延鋒唇角抿得極緊:“以後自然會是。”
玉華嗤笑:“做得哪門子春秋大夢。”
相延鋒卻只是緊緊盯著一言不發的時素歡,沉聲道:“至少我不會讓她本就不好的身體雪上加霜。”頓了頓,“這幾日我千百般呵護著,用了多少珍稀藥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現在倒好,你滿意了?你傷她的還不夠麽?”
時素歡的臉色在對方的話語裡一點點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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