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葉慈想好該如何抵禦半年後的西乾,保留南薑國力。
東黎使臣團啟程的日子就到了。
彼時已經春發數枝,綠意蔥蘢,城郊的柳絮漫天好似飛雪狂舞。
車駕已經裝點整齊,就等幾位主子上車回國。
“昭陽姐姐留步,您已經送出三十余裡了,再送就要送出建嘉城了。”戚元楚勸道。
本來沒打算送那麽遠,愣是跟著妹妹一路跑到這的太子褚政也勸:“是啊小妹,這城外風大,可別著涼生病了。”
褚慈的身體不好,每天都活得處處精細,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會突發舊疾。
現在滿天飛絮,又是換季的時候,更是要多加小心,這一路跟著出來,太子褚政冷汗都下來了。
已經裹得嚴嚴實實的葉慈:“……”
身上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層,外面還罩著厚重的披風,兜帽蓋在頭頂只露出白皙的臉。
但事實上,她確實是感受到手腳泛涼,喉嚨癢癢。
“……我無礙,皇兄莫憂。”葉慈頭一回覺得這病弱之軀真的麻煩,看向了一旁的柳樹。
“你且等等。”她說完,邊朝送別亭邊的楊柳走去,踮起腳。
抬手折下一支柳枝,塞到戚元楚手中,笑道:“可別忘了我啊。”
枝葉上還帶著清晨的朝露,清涼入骨。
柳通留,以柳枝相贈,有挽留之意。
“……”戚元楚沉默,握緊了柳條,她低低道:“不會的,見過你的人都永生難忘。”
葉慈剛想說太言重了,以為她又在說好話哄人高興。
結果就看見小孩泛紅的眼眶,洶湧的淚意在眼中翻湧,幾欲奪眶而出。
被這樣一雙霧蒙蒙可憐巴巴的眼睛注視,很難不心軟。
“……”葉慈笑容收斂,用手帕替她拭乾眼淚,輕聲道:“終會有相見之日的。”
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她知道什麽時候重逢,會在哪裡重逢,但小孩不知道。
戚元楚只知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何年才能與故人相聚,或許根本沒有相聚的那一天。
分居兩國,又是王族公主。
將來的命運無外在乎聯姻,區別只在於跟父親臣下聯姻或者是跟他國王族聯姻。
雙方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或許哪一天連對方的樣子都不記得了,知道消息的時候也大多從他人耳中聽聞。
戚元楚沒能聽出對方語氣裡的篤定,隻以為在安慰自己而已。
含著淚點頭,抓著葉慈的袖子晃了晃,甜甜道:“我會記住你的,你也要記住我哦。”
葉慈:“……”
葉慈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好。”
這個好字說出口,才緩緩松開了握緊的拳頭。
差一點,差一點就想對她說:“要不別走了,我又不是護不住你。”
但是不行,如果她執意如此,確實能把人留住,仍然以質子的身份留在南薑宮廷。
這樣的戚元楚與金籠錦雀又有何異?
戚元楚是東黎國的公主,本該尊貴無匹,享萬千寵愛。
要是因為一己私欲,徒留她遠在異國他鄉,就算自己對她再好,也彌補不了缺失的遺憾。
且她的父親母親還在等她回國,戚元楚也期待著與父母見面的那一天。
不能肆意妄為,不能任性,這樣的戚元楚不會快樂的,反生怨憎。
戚元楚說:“那我走了。”
葉慈點頭:“嗯,還望一路平安。”
登車前,葉慈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幾步,好險被褚政拉了一把。
腰間的禁步叮當作響,甚是悅耳,禁步亂了。
“等等!你拿著這個。”葉慈的手抓住了一串白玉卷雲紋玉玨,從腰間拽下,擼下其中一隻玉玨塞到她手裡。
玉玨躺在戚元楚的手裡,大約只有她半個掌心大,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潤的光澤。
這一看就知道這是主人經常摩挲把玩,珍愛異常的物件。
拂綠都忍不住看向了公主側臉,瞪大了眼睛。
身後的褚政目露訝然,幾番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說。
“拿著,此物如我一諾,只要在南薑境內必然暢通無阻。”葉慈合上了戚元楚的手,再三叮囑。
戚元楚驚訝道:“你不是說過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嗎?”
“是我母親遺物,好好保管。我等著你還我的那一天。”葉慈包緊了她的手,重重一握。
“……”
所有人都看見,昭陽公主就站在迎風坡上,目送著來自東黎的車駕遠去。
直到那浩浩蕩蕩的車隊完全看不見了,方才收回遠眺的目光。
“回宮吧。”
……
說褚慈是一步三喘的藥罐子,真不是虛的。
回宮的當天下午,就犯病了,當夜越病越重,又是鬧得一陣人仰馬翻,
雖說沒有前段時間那麽嚴重,還是讓太子褚政守了一夜。
葉慈受不了了,買了緩解的藥劑吃了一半,偽造出病情漸漸舒緩的樣子。
即便治標不治本,也舒坦不少。
就算是這樣,也讓首席禦醫連連驚奇,再三診脈想要查出到底哪裡出現了奇跡。
首席禦醫皺紋都舒展了,喃喃道:“奇了怪了,怎會如此?”
葉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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