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門之後, 不是一直在下洞窟麽?這裡的地勢很奇怪,簡直比四姑娘山的埡口還難爬, 後來前面的查克醒了, 鬧出很大的動靜, 連帶著把老狗也拉下了崖壁。”
“好在運氣好, 他們掛在一處平台上,平台裡竟連通著一個黑蛇窩, 漫山遍野的黑蛇……我想拽著你跑,但一轉身,你就不見了。在被蛇群追上之前,我隱約間聽見玉子在說話。”
龍黎問:“她說了什麽?”
姚錯的下頜線繃得很緊,沉聲道:“她說這是一次篩選,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夠進入門。”
“門?”
姚錯歎了口氣:“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也隻記得這一點。”
龍黎:“你怕蛇麽?”
“算是吧。”姚錯別過眼,平直地說。
顧弦望猜她這麽問應該還別有深意,便補充了句:“他怕得緊,有回練功被一截麻繩嚇得差點躥上房梁。”
“誒!”姚錯臉一紅,瞪起眼來,這親師妹怎麽還幫著外人抖自己老底?
龍黎嗯了聲,說:“我想我們所眼見的幻境皆與自身恐懼之物有關。”
其實顧弦望先前已隱有猜測,但是這個判斷如果成立的話,她自身的恐懼又是什麽?
是人臉?是水面?亦或是…一個虛假的龍黎?
顧弦望忽然想到:“我和師兄有兩點相同的地方,起碼可以確定進入石門之後我們確實是在往下走,以及在中途查克確實醒過,並且造成了意外,最後他與老狗都摔了下去。”
“在這裡我和師兄看見的高度差別很大,在我印象裡老狗和查克應該是雙雙摔進了深淵,然後我腳下的石階就塌了,並沒有聽見玉子的話。”
龍黎點頭道:“幻境是逐步加深的,說明在我們行進過程裡,那些致幻之物的濃度也在加重。”
說罷,她從背包裡摸出一支備用強光手電,啪嗒一聲,將四下照亮。
一片白光擠滿暗室,顧弦望這才反應過來,驀地覺得有些滑稽,先前隻她們兩個的時候,怎麽也沒人想著要打個光呢?
姚錯環視兩旁,撐著膝蓋倚牆站起來,“我覺得這裡不像是個用來儲水的地方啊。”
三人先順著石柱繞場一周,顧弦望問:“為什麽?”
姚錯笑眯了眼角,自己這師妹哪兒都好,就是少些煙火氣,要麽書文裡誇人都比是天闕仙子,說白了不就是不接地氣?要是能撲下身子沉浸生活,自然就能明白很多東西的邏輯了。
“你想啊,如果這裡真的是地宮,那多半位於整座宮殿的底層對嗎?底層用於儲水的話,我們先不說對於古代建築的地基會有什麽影響,隻說用處吧,第一可能是用來循環保持溫度的,類似於原始的空調,第二就是作為一口人造水井。”
“如果是第一種,這裡的水沒有循環通道,談不上恆溫,第二種的話,你看這裡的天頂,唯一的天窗還沒有小孩的頭大,如果要用水桶取水,那得費多大的功夫?”
顧弦望覺得既然龍黎說這裡用於儲水,那必然會有她的理由,便思忖道:“既然以地宮儲水,那未必一定要給活人用罷?”
姚錯一愣,看著那些四處亂竄的發光魚,要麽都說寒氣從腳入,現在他就覺得整個人都凍得有些想顫,“我是怕了你了,這幾天光是蛇蟲鼠蟻我就見識了不知多少種,現在你可又要唬我水下還有別的活物?”
“只是猜測,”顧弦望找補一句,“我看這裡的石柱分布得這麽隨性,應該不是出於功能性的考量,這裡空間如此不規整,只能用來儲物吧。”
地宮兩面的石牆由整片的青磚鋪嵌,磚面上不見繁複雕刻,照理說即便夜郎與巫族皆不重文字,起碼也該留下一些敘事性的壁畫,可這裡留存之物可謂是簡陋,若換個眼神普通的,怕是得上手去仔細摸索才能發現——呦,原來還刻了些點和線呐?
三人先從右手側至底折返,從現在探索過的形製推算,整座地宮應該是個橢圓形,有點像是學校的操場,那些無序的石柱分布在中間的矩形框內,整體感覺就是遊龍走鳳的,像是工匠喝醉了酒隨意排布出來的玩意。
盡頭處的弧形牆面上雖然有砌磚的縫隙,但龍黎試了試,所有磚塊都很瓷實,想從這裡砸出去,起碼需要借調一台推土機進來。
折回原點,現在已知的是後半段的地宮的確不存在出入口,甚至未設天窗,那就是說龍黎清醒時的位置應該是在前半段,以她的目力沒有來得及先查探一遭,只能說明…也許她先看到的是自己?
顧弦望想到這,思緒徒然一亂,忙強押著注意力回歸眼下:當時她的位置和師兄之間存在視覺死角,但距離並不遠,估計龍黎多半也在這個范圍內,想要搬動他們三個大活人,尤其是師兄一百五六十斤的體重,玉子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即便她能有幫手,這個進口也不會太遠。
她凝目仔細地將兩側並天頂所有細節都查看了遍,確實不存在可能隱藏出口的縫隙,但人總不可能憑空出現吧?難道是地下?
在手電照射下,水底略顯渾濁,面上這一層倒還算清,像是久不打磨的銅鏡,照得人晃晃悠悠,顧弦望側過頭,借著那點折光理了理自己的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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