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一凝眸,人影重疊, 先前朦朧的臉轉瞬即逝,而眼前人, 卻還不知是真是假。
龍黎的鼻尖有些紅, 像是撞到了什麽, 顧弦望的手腕還在她的手心裡握著, 她低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沒動。
這次,好像是真的。
“你…我昏迷了很久麽?”
“你的表沒電了,現下所在地宮沒法估計時間,但我猜應當不算太久,我先你一步醒來,半身浸水,從此處溫度來看,我的體溫變化不大,所以我們在這裡的時間並不長。”
說罷,龍黎起身將她從水裡拉了起來。
水花散落間,地宮中的熒光閃亮如星,顧弦望偷瞧了一眼龍黎,她和自己一樣,半身幾乎都浸了水,好在是兩人身上都沒傷筋動骨,而且那隻裝備包還在她身上,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就是不知道龍黎剛才,有沒有做過如她一樣的幻夢?
“你醒來前,有沒有什麽異常?”她拐彎抹角地問。
“嗯,做了一個夢。”她說著,卸下裝備包,從裡面拿了捆彈性繃帶,比了比顧弦望的左肩,“之前與查克交手,吃虧了?”
顧弦望一時啞然,她這一路刻意沒去理會左肩的傷,就是覺得那場架打得憋屈,“沒,也不算是吃虧。”
龍黎微微揚唇,一手輕托著她的手肘,捏了捏她的肩關節,周圍這一片明顯已經浮腫起來了,還在這嘴硬呢,她比劃了一下,大致將她的肩與肘用繃帶纏系吊起固定住,說:“查克自幼在墨西哥的貧民區長大,打架如吃飯。”
她好像沒有責備她衝動應戰的意思,顧弦望抿著唇悶悶的,又聽龍黎說:“萬不得已,他的下盤比較弱。”
“什麽?”
“查克的打法大開大合,是實戰裡磨出來的,因為他力量大,反而容易忽略重心。如果非要與他打,摔法與柔術,會更管用。”
顧弦望詫異地睜大眼,龍黎現在是在教她怎麽和自己的下屬搏擊嗎?
綁好肩,她囑咐道:“盡量別動,雖然你也不會聽,脫臼也是筋骨傷,你是梨園中人,定是清楚陳傷的麻煩。所以,得好生養著。”
她這麽說,怎麽顯得她好像是個任性的孩子。
顧弦望低咳一聲,說:“我醒來前好像也做了個夢,夢中也在這個地宮,還有一個假的你。”
龍黎偏頭覷著她,眉尾稍揚,“挺巧,我也是。”
這一說真讓人撓心撓肺,她也是,是什麽?是夢到地宮,還是夢到顧弦望?
顧弦望偏又不敢深問,兀自走開些繞著那些石柱子說:“所以,你覺得我們自出岩洞後,可是中了某種迷幻劑?”
“嗯,倘若有,應當便隱藏於地道之中。”
“不是那支火把嗎?”
“火把?”龍黎搖頭道,“不會,火把燃燒後會放大氣味,薩拉嗅覺靈敏,沒有理由毫無覺察。”
經她一點,顧弦望恍然大悟。果然,那夢裡的龍黎才真真是個大贗品,但是,自己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識出的?
是她的行為,語氣,還是用詞?
“在想什麽?”
顧弦望回神道:“沒什麽,這座地宮……”
“應是做儲水之用。我們腳下地磚中仍留有儲水孔,天窗是封死的,恐怕沒有進出口。”
顧弦望:……
龍黎領著她走向密集的一段石柱之後,“好在你師兄安然無事,不過他應當是入了魘,還是等他自己醒來好些。”
姚錯在這裡,確實讓顧弦望放下心口一塊大石,她蹲下來看了看,確定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這便舒了口氣,這才覺得他這身黑泥著實是讓人不敢恭維,反正他已經半身浸水裡了,再多潑一些,應當也無妨吧?
但轉念一想,這的水裡不知是不是也飄著皮蛻,當下又把手收了回來。
她蹲起之間,驚起些水花,熒光閃爍明滅,也點亮了龍黎的眼眸。
她說:“這是螢魚,生活在無光之地,它們的眼睛是瞧不見的,只能微弱感光,它們的身體近乎於銀白色,生著透明的背鰭,背鰭中藏著它們的發光器。因為弱小所以總是結群而動,但又因為眼盲,所以依賴於聲響彼此辨認,你打響水花時會讓它們誤認成自己的朋友,它們點亮自己的背鰭,是想與你相認。”
不知怎的,聽到龍黎的最後一句話,顧弦望莫名感到心口一悸,她現在問不出口了,她也許也沒那麽在意這些螢魚到底是不是吃腐肉這樣的問題了。
龍黎仍是那樣看著她,她的眼神像是直射而來的秋光,很曬人,卻不烈,拂過一層初冬的冷冽,又隱帶著夏末的柔暖。
“你覺得我們還能從這裡出去嗎?”
龍黎笑笑:“總得試一試,未盡人事,何辨天命?別擔心。”
也許是出於某種禮尚往來,顧弦望又問了句:“不知道玉子把薩拉他們弄到哪去了。”
“有老狗在,我想應該還能應承一陣,我們落下螞蟥坑,這裡的山民多半會認定我們都死了,這反倒對葉蟬有利,她身上的神眼就是保命符,我猜想他們會將她帶進祭壇。”
“而玉子未必沒說實話,她在天坑中艱難求生,最終目的應當也在祭壇之中,不論是毀是盜,只要從這裡出去,一定會有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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