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字剛拖出調,崖壁下龍黎便已經晃動了繩,一晃的意思是’已至底‘。
“師兄,順其自然吧。師父教誨,不論得失,莫誤本心,你忘了?”
說完,顧弦望也俯身拉了一下短繩,意思是’收到了‘。
薩拉的位置在龍黎右側橫切的五步外,從她的角度便能看清楚,薩拉並非扒住岩石,而是整個人卡在岩縫中,龍黎觀察了片刻,選定一條穩妥的路線,她的落腳點恰好有兩個可以岔開的受力處,如此她雙腿可以扎穩腳步,才能把薩拉給拖出來。
顧弦望眼看龍黎一點點將薩拉從黑水中拖出來,那處崖壁的角度實在太險,饒是她也只能徐徐圖之,好不容易人從縫裡出來了,盡量瀝去了褲子裡的水,龍黎便將身上的衝鋒衣脫下來,給薩拉套上,合緊拉鏈與魔術貼,再一點點將查克的速乾衣和乾襪子塞進衣服裡,裹住她的頭頸和胸肋。
到這一步,一切險中求穩,總算太平,顧弦望與葉蟬也舒了一口氣。
現在只差給薩拉捆系好繩結,然後主要任務就可以移交到她們手上了。
葉蟬樂得恨不得半場開香檳:“我就說嘛,龍姐姐指定能行。”
顧弦望面上不顯,但心中大石也算放下大半,正想回頭再確定一下短繩固定是否穩固,余光無意掃過,卻發現另一端的黑水水面上,突兀地浮現出一道白色的波痕。
定睛一看,那哪是波痕,分明是一條探出水面的背鰭。
但——什麽動物的背鰭,能有數米之長?!
顧弦望心中一駭,也顧不得其他,攏掌大喊:“龍黎!當心水下!”
這一吼幾乎破音,龍黎猝然抬首,便見眼前原本平靜無瀾的黑水中正不斷鼓起碩大的水泡,似是有什麽巨魚正在水底呼吸,隨著水泡漸次密集,股股上湧的水波似是要將黑幕掙裂。
有什麽東西,馬上就要出來了。
龍黎立喝:“往上拉!”
說著,她雙臂猛地將薩拉向上托起,借去最後一道力,隨著她掌心重量一松,身後的河面刹那間炸開了兩米余高的水花。
眼看那片漩渦中心的水量矮下幾寸,一顆長滿青鱗的巨碩頭顱緩緩浮出水面,這水獸生著燈籠般的雙眼,上眉凸起碩大的肉塊,在兩眼之間交叉,僅是這半張臉,就足有卡車頭那麽大。
龍黎與它對視瞬間,人便已向著纖繩的相反方向躍去,她雙手同時抓向不同岩點,整個人如蜘蛛般匍匐在向內傾斜的陡壁之上。
葉蟬看見那個頭,人都傻了,手上差點卸了勁,“那個、龍…龍……”
“葉蟬,手穩住!”顧弦望喝道。
姚錯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會是條龍吧?”
“別管是龍是鱷,先把人拉起來。”顧弦望緊咬牙關,雙臂上青筋暴起,待到短繩長度拉到指定位置,她立刻伏到崖邊,伸臂撈住薩拉的雙肩,三人合力之下,終於把人算是完好無損地拉了上來。
此時再去看崖壁,近處哪裡還有龍黎的身影?
只見那頭水獸半身立起,兩隻前爪長長伸開,三指緩緩抓攏,似是抻展了一番筋骨,隨即它身後長尾猛地刺出黑水,蒲扇般的尾尖上盡是堅硬的肉刺,轟然一聲複又落下,戲水一般拍打水面。
這一下幾乎在原地震起一片瀑布,隔著七八米遠也將崖上一眾人潑得滿面是水。
葉蟬甩去頭臉上的水,這回她終於是看清了,驚詫道:“這是頭潛蛟啊!”
姚錯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仔細看啊!”葉蟬指著那頭蛟的腦袋,“頭青,頸白,背生藍紋,三指四爪,無角而生骨眉,這還不夠明顯啊?文獻裡說,有鱗無角曰蛟,所謂的蛟龍其實不算龍,是一種古老的蛇蜥,你看看它的爪子,指縫裡面還帶著沒有退化完全的蹼,這就是打水用的,這種隱棲在水淵之下的蛟,古時候就稱為潛蛟。”
顧弦望已經不在意眼前這東西是龍還是蛟,她迅速解下薩拉身上的繩索,也不管姚錯追問,提起腰刀,就順著崖邊追向那蛟目視的方向。
一路凝目搜尋,終於在一處半腰的凹岩上找見了龍黎的側影,不及欣喜,顧弦望迅速在身後岩塊上綁緊繩頭,喚了聲龍黎的名字,緊接著便將另一端向她的方向拋去。
誰也沒料到,那頭蛟會突然發動攻擊,五六米長的鱗身騰躍起來,憑空翻滾,巨口仰天長嘯,卻隻發出了喑啞的氣鳴,龍黎向後一瞥,見它寬如槳葉的下頜底,橫亙著一道極長的舊疤,那疤穿喉而過,可見其鋒之銳。
悍然巨額直撞向她倒掛的身體,眼看左右皆無落腳之地,龍黎一咬牙,朝著短繩蕩來的方向縱身一躍,身後轟然震動,碩大的岩塊哢啦哢啦的脫落下墜。
龍黎單手拽住登山繩,借著擺蕩慣性,擰腰在空中轉了個弧,就見一條拋物線劃過碎石煙塵,風盡處,她的黑靴便已踏在潛蛟的額頂青鱗之上。
那蛟首似數倍大的鱷魚頭,鱗片不知多麽堅硬,幾無可抓握之處,察覺自己面上異樣,它立刻大幅度地甩動起身體,顧弦望隔空都感覺到那股擺蕩的朔風,只見龍黎低伏在它眉骨的凸起處,雙手緊抓著一條上睫的長須,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