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黎盯著屏幕:“這應當便是70年代的初代操作系統,UNIX。”
顧弦望側目看向她,龍黎並不擅用電腦,但她對於這類知識極為熟悉,若非出於興趣,那便只能是從她認識世界的方式延續而來,或許對她來說,接觸生活的方式不是使用,沒有人教學,她如同學究,只能獨自從資料裡窺見陌生世界的歷史。
這些主機太龐大了,根本無法運輸出鐵柵門和木屋,難怪組織無法銷毀。
“他們派蔡繼工來,難道是要把這些機器給砸了?”
龍黎微蹙眉心猜測道:“不用這麽麻煩,只需要破壞內部的硬盤,應當便能清除主機裡的原始代碼資料。”
事實上若此行單隻她們兩個前來,應對這些數字代碼也根本沒有頭緒。
好在現在她們有CC。
龍黎通過耳機,把CC叫了下來。
機器搬不走,也沒有尋常可用的線路端口,她們靠自己拷貝不了資料,就連CC面對這組龐然大物,也瞠目結舌地呆了一會兒。
“呃,現在…就是說,我先把能拷貝的資料都轉化帶走,是這個意思嗎?”
龍黎默了默,看向牆角的那台大頭顯示器,“這裡的資料雖是原始母本,但在後期他們必定還有更簡便的檢索模式,若你能試著打開那台顯示器和主機的連接口,或許我們能就地查看這裡存儲的資料。”
言下之意,她並不想把這些東西帶出去。
CC撓了撓頭:“我只能先試試啊。”
她是黑客,又不是工程師,對著電腦的老祖宗也一陣犯愁,左右捯飭了半天,那台顯示器才終於亮了屏。
“原來這裡頭還藏了台系統的轉化器。”CC嘖嘖稱奇,“這個不是用鼠標控制的,雖然能顯示圖文,但是操作口令還需要用到代碼。”
等了會兒,屏幕上顯示出兩個文件夾,CC挨個打開,一個文件夾裡是視頻資料,另一個則是文字資料。
“你想先看哪一個?”她轉頭看向龍黎。
龍黎卻答:“我記住操作口令了。”
CC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哦,那行,那我先回車裡等著你們。”
等她腳步聲遠離,龍黎才又道:“弦望,我想…先自己看。”
顧弦望猜到她會這麽說,應道:“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你看完以後,不論裡面有什麽內容,不能阻止我看,不能獨自銷毀,行麽?”
“……好。”
第175章 困獸
厚重鐵門重新閉合。
顧弦望盯看著對面的門, 眨了眨眼。
三四秒寂靜的空檔,她的理智緩慢恢復,跺跺腳, 長時間穿著細高跟, 牽帶著後腰酸痛,重新意識到小腹的墜痛感, 她吐出口氣。
地下的空氣很涼,她從走廊盡頭回望來時的甬道,陌生感取代了初時探索的一點未知的刺激,這樣的地下建築修建的目的能是什麽呢?其實答案顯而易見。
麥克·海克斯不過是個盜寶獵人,不是戰爭販子,哪來的那麽多囚禁對象?
牢房, 鐵鏈, 檢查室, 種種細節在她腦海裡串聯成一副動態圖幅,只要再向裡添加一個人物,故事的整條邏輯鏈便都貫通了。
她心臟疼得難受, 手臂上的寒毛根根豎立, 胸口悶得像被人無端捅了一黑棍,思緒沉澱以後, 又剩下成片空白。
顧弦望倚靠著背後的鐵門,沁涼的冷意滲進背脊, 鋼鐵的牢籠, 沉默的野獸, 這裡的每一片鏽跡似乎都在張口喘息, 呼出那些不見天日的歲月。
只是隔著一道鐵門,她忽然又覺得自己與龍黎之間, 仿佛又隔開了條天塹。
她在做什麽,想什麽,感受什麽,一扇門,便都阻斷了。
顧弦望倏地想:如果龍黎只是單純的惡人,就像電影裡演的,出身於貧民窟,靠自己一拳一刀一槍打拚出地位,她即便罪行昭彰,只要不死,自己都願意等下去,她若真的只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受到衝擊,偶然失去了記憶,如此結果,其實也很好。
很好了。起碼她是個人,曾經的歲月裡她都被當做一個人來對待。
她半垂著頭,鼻腔裡倒湧著股股酸意,又來了,自己事前的豪言壯語碰上真實的邊際,那種無力感又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後傳來的腳步聲,很快,鐵門從內部打開,龍黎的神色很平靜,但手臂上浮起的青筋還是出賣了一場無可外訴的暴力。
稍微側身,便能看見被龍黎擋住的,顯示器下被捏出兩枚掌印的不鏽鋼桌沿。
“看完了?”顧弦望擠出一點笑意。
“嗯。”龍黎從鼻腔裡應。
“想起什麽了麽?”
龍黎嗓音微啞:“沒有,但大抵足夠猜測了。”
兩人隔門而立,顧弦望頓了一息,突然伸出手,箍著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帶了出來,龍黎踉蹌撞進她懷裡,像一座墨色的山,罩住瑩白的雪帶。
“抱一下。”顧弦望說,“等了許久,我有些想你了。”
龍黎咬著牙,喉頭上下滾動,吞咽進粗重的喘息,短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她似從地獄深處跋涉而來,直至顧弦望的懷中,才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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