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兩槍,葉蟬拔腿就跑,葉蓁早就先一步跟進林中,從長坡下滑,回身葉蟬又喊:“掃三十度!”
她們也不知哪來的默契,葉蟬並不懂雇傭兵的專業術語,但她以自己的身體為軸心,將自己當成了個刻度板,用角度代替方位,掃就是打一片,只有度數就是點射,上下怎麽瞄全看薩拉的直覺。
三人噗通一下跟著她滾進水坑,身後被掃爆的軟蟲連燒起成片大火,那火初始溫度極高,竟真的短暫拖住了鬼卿的步子,葉蟬頭也不回,屁滾尿流地從水坑裡爬上對面的林丘,這裡有條小徑,偏巧沒有熒光軟蟲。
她呼呼直喘,嘴裡噴出的氣都帶著泥水,還有希望,還有希望,她們會來的。
世上或許沒有超級英雄,但是她必須一次次地拯救自己於水火,葉蟬心中便只有這一個信念,往前跑,跑到腿斷為止!
哢嚓一聲,枯枝斷裂,葉蟬腳踝一歪,整個人向前猛撲出去。
這是個上坡,她實在沒力氣蜷身,額頭生生撞在地上,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她掙扎坐起來手往邊上亂摸,“大姐頭?”
一隻冰涼粗糙的手蓋到她手背上,很粗暴地攥了攥,和她的人一樣糙:“沒…死呢。”
“起來!”
葉蟬感覺有人拽了自己一把,跟著又把薩拉也提了起來,她晃了晃頭,視覺稍微恢復,老狗拽起她們後快速給薩拉的槍更換了彈匣,葉蟬吐出口氣,一抬頭,發現葉蓁正站在更高處盯著什麽發愣。
方才來路很快被軟蟲佔領,像是聚合收攏的光液,她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往上走,三人沒再耽擱,很快趕上葉蓁,跟著也不由露出詫異之色——
眼前是一片平整的圓形坡頂,藍光如湖水,湖水的中心孤立著一顆高大而茂盛的樹,像是百年的大榕,枝繁葉茂,有條垂首的人影被掛在枝梢間。
樹下好似坐著一個人,正在吹豎笛。
稀稀拉拉,吹得又悶又難聽,葉蟬恍惚間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怎麽可能有人會在這個地方吹《兩隻老虎》?
那人斜對著樹旁的一座石塔,那應該是個塔,又或者是廟,都有點像,約莫兩層高,不知是什麽岩料挖鑿出來的,特別吸光,即便在光海中也顯得尤為黯淡,乍看下竟很難發覺。
葉蟬快速回看身後,周遭的熒光越來越亮,慢慢湧到他們腳後跟,好像在推著她往前走,坡下三四米開外,鬼卿的影子也漸漸明晰,她毛骨悚然,耳邊環繞的都是那該死的破豎笛聲。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來回來去,就這麽一段調子,越吹越怪異,越吹越讓人發寒。
葉蓁率先挪步,跟中蠱了似的逐漸加速往那棵樹走。
“老葉!”葉蟬急得大叫,後頭的蟲子也逼迫她不斷向前,“你等會兒,別自己去!”
聽見她的聲音,豎笛聲驀地一停,吹笛人慢慢站了起來,拍拍自己的裙子,一捋發絲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熟人。”
薩拉僵了一下,瞬間認出這個動靜,“艸,夜郎的那個妞?”
葉蟬也傻了,這人從秦嶺消失以後,怎麽又會出現在這裡?
“玉子?”
玉子收起她那根塑料豎笛,從身後撿起弩機,隨手一瞄,又放下來,這時周邊的熒光軟蟲開始往樹身上湧,隻片刻,整棵大樹都開始散發藍光,這一幕若非出現在此時氛圍,那真可堪稱是盛景流光。
她虔誠地看著這一幕,回頭倏又冷下了臉:“你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她說完,似又想到什麽,兀自低喃:“不,也許也正是時候。”
葉蟬皺了皺眉,視線卻不自覺地為那棵光樹吸引,愈看愈入神,仿佛有什麽正在冥冥召喚著她,“這是…什麽?”
薩拉察覺她正在動,在往前走,狀態怪極了,忙喊道:“喂!姓葉的!你清醒一點!喂!”
即便附耳大喊,葉蟬似乎也無知無覺。
玉子微笑,她臉色的燒傷已經不見,顯出她原本少女的臉,她說:“這個啊,這個是神明栽種的希望,是生命之樹,所有人從這裡死去,也將從這裡複生。”
“艸!說的是什麽鬼話!”
薩拉死死掰著葉蟬的腦袋,恨不得用手肘直接將她卡暈,這女人不對勁,怕是早就變成了那些怪物的一員,她扭頭大喊:“老狗!”
老狗早已發現異常,此刻蹲姿架槍,漆黑的狙擊槍管瞄準樹身,子彈應聲擊發,砰——
噹!
身後石子勁襲,兩道冷風在玉子身前劇烈相撞,如仙女棒燃放的刹那,橘紅的彩光迸射在光流之上,老狗隻覺肩頭驟然一痛,似虎爪緊收,緊跟著天地倒懸,眨眼間自己已被拋到了樹身之下。
同時被抓到此地的還有葉蓁,兩人摔在一處,落地瞬間他忽然覺出異樣,這地下的土層回震的力並不實落。
玉子看了鬼卿一眼,有些不悅:“你不該把他們放進來,他快要醒了,見到這些人會不高興的。”
鬼卿不以為意:“不過是些無名小卒,殺他們只需片刻。”
“偏偏是今天,”玉子回看光樹,“看來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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