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弦望扭頭戾喝:“都出去!”
葉蟬不知她打的什麽主意,但顯然剛才她以身犯險就是顧忌那一老一小,當下她趕緊抓人,一手一個往木塔外推,“走走走,別特麽要金子了,這玩意重要還是命重要!”
易招啊了聲,懷裡的金錠子咚咚亂散,有個差點砸著葉蟬腳面,也就是這時候她忽然意識到剛才易招之所以沒被襲擊,就是因為這些表面塗了些人參血的金錠,稀薄的氣味讓那個龍家人誤以為她是活屍,所以才懶得動手。
但這招對顧姐姐沒用啊,她跨出門檻,再一回頭,就見這時顧弦望已經被攥得吐出口血,葉蟬雙眼一紅,咬牙頓步,轉身折回,視線在地面亂掃,很快找見把青銅古劍,她趕緊脫下外套包住手,撈起劍柄就往龍家人的腿上砍。
顧弦望被他的手臂箍得五髒劇痛,那口血來得突然,幾乎是心臟一緊間,血便已經湧出唇面,她趁勢噴出,正面啐了那東西滿臉,龍家人那張俊臉霎時間扭曲起來,癲狂樣將她甩了出去,雙手立刻捂臉,同一時間葉蟬揮劍直砍在他腳踝上,碩大的身軀便就徑直仰翻。
顧弦望早有準備,當空調整了姿態,後背繃緊硬扛,整個人撞在木牆上後又落下來。
她單膝著地,勉強算是穩住了身,正想站,心口驀地咚咚兩下,銅錘砸鼓樣的,眼前當即犯花,視線變得極為模糊,好像…好像整座木塔都與別處的景象融合一體。
深沉的黑暗裡,天地傾頹,渾然無物,混沌淵氣似凝似散,無聲無色亦無光。
那裡枯坐著一個人,她倚靠著插入地面的青銅劍身,濕淋的長發散在肩頭,眼睫低垂,看不清面目,唯有剪影,這道剪影她已描摹過千百遍。
她身下是蜿蜒血泊,雙掌中空無一物,孤身在此似已千年。
“龍黎……”顧弦望緊捂心口,沙啞地溢出道低喃。
那蜷腿盤膝,似修羅般的人驀然微動,像是聽見了什麽,恍惚地側過臉來。
兩道不甚明晰的視線於虛空中相會,霎時間塵囂散盡,萬物俱寂,好似亙古長夜的盡處,有人終逢一捧焚心為矩的星火。
她唇角微勾起淡淡的弧,似歎似愁的一抹笑,就像她於石門前送別一樣。
“顧姐姐!”
一聲驚喝,幻影消散,顧弦望怔然回首,就見一把青銅劍當空擲出長弧,她兜腕抄住劍柄,蹬地躍起,劍尖懸垂,照著龍家人的心臟便刺。
不知這一幕激發出了龍家人怎樣的記憶,驟然間那張臉孔上竟出現了猙獰懼色,他雙臂慌亂在胸前護擋,生生叫長劍貫穿,顧弦望毫不遲疑地抽劍又刺,黑血隨劍刃濺湧,潑得她猶如鬼神。
龍家人連中數劍,發出聲撕心裂肺的吼,瘋狂掙扎下,顧弦望被他顛下身去,劍刃劃過他的脖頸,險些劈斷他的頸骨。
那龍家人敞著駭人的口子,拔腿就往塔外奔去,顧弦望翻身直追,一步躍下玉階,抬眼就見顧瑾年與易招正擋在他身前,不遠就是湖岸,她揚聲讓兩人快走,但那當下龍家人已完全癲狂,儼然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顧瑾年慌亂中腳下一歪,竟倒摔在屍首身上。
一聲鳥鳴自湖上由遠及近,顧弦望揚劍一指,金烏立時收翼撲下,照著那龍家人雙眼便啄。
電光石火中,顧瑾年猛將易招推出,龍家人視線受損,憑著慣性長臂直摜,穿胸將她拋甩出去,借著片刻停頓,顧瑾年翻身兩滾,再一抬頭,顧弦望的劍便已橫劈過來,冷鋒勁掃,頭顱落地,不過是眨眼一息,那顆俊美的腦袋咕嚕嚕地滾到他的腳邊。
嘩的一下,龍家人的整具屍體連同頭顱瞬間化作灘人形的黑液,滲入地中。
顧弦望胸膛大起大落,鏖戰後的厲色未消,黑血順臉頰滑落,她的視線掃過遠處嘔血的易招,掌心一緊,徑直將劍身插入土中。
“為什麽不跑?”
“你還在這裡,我怎麽能跑!”
顧弦望咬了咬牙,只差一步,她只差一步。
顧瑾年坐起身,轉頭看了眼那側,低聲解釋:“那孩子身上沾了毒血,本來…也是要感染的。”
葉蟬匆忙趕至易招身邊,她胸口穿出個大洞,口鼻都冒著血沫,瞳仁已經散光,只剩下微弱的氣,一個勁說著什麽。
她俯身在她嘴邊,“你說什麽?”
“錢…媽……”
葉蟬一怔:“錢?什麽錢?”
可再聽,氣就已經絕了。
她愣愣地低著頭,想碰,但易招身上的防護服紅黑相間,根本無處下手,她無奈起身,慢慢走到顧弦望身邊,做夢樣地說:“都死了。”
麥克·海克斯,葉森,活屍梟鬼龍家人,轉眼間,都死絕了。
顧瑾年方才那滾其實也傷得不輕,他手臂似是骨折,艱難地爬站起來說:“我想了很久,覺得她說的歸墟就是混沌的猜測不無道理,這座龍家古寨建成的時間應該比內蒙地底更早,他們在這裡藏放著一個龍家人,必定有理由。”
顧弦望腦子很亂,莫名地說:“剛才情勢如此混亂,你還有心和葉蟬探討歸墟的事?”
顧瑾年皺了皺眉,反問:“難道你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為了找到石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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