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道:“既然蟲子有毒,那就只能用火燒了!”
“那便會連林子一道焚毀,”龍黎來不及解釋這蟲子的易燃屬性,轉頭道,“弦望,用楊家銀鈴。”
“這是脈蜮,列屬天材,性陰。”
楊柳的紅繩一直纏系在她腕間,楊家銀鈴的用法楊白白曾簡短教過她,但她還未來得及試用,眼下只能趕鴨子上架,顧弦望從內袋裡取出銀鈴,配入紅繩結扣,銀鈴以調為引,天材地寶雖無善惡之分,卻有陰陽之別,不同性類,應對不同律調,她能背下來的也就是楊白白唱給她聽的寥寥幾曲。
-“我最後教給你的這個調子是保命用的,就算是楊家祖上很多人也一輩子也用不上。世上現在還存在的也就只有地寶了,天材這東西,可遇不可求,這陰性的天材更是深藏在凡人無法抵達的地脈深處,想驅動這個律調,要耗費很大的心力。”
-“我沒剩多少力氣了,只能演示一遍……喂,顧弦望,集中注意力。”
-“記好了,這一律,名為《火中遊》。”
叮鈴——
鈴聲促促如焚柴,高低漸躍同珠跳,清脆短促,彼落又起,極處徘徊似火燒,僅隻片刻,顧弦望便覺得手腕沉得像千斤墜,仿佛有什麽東西攥緊了自己的心臟,瘋狂抽吸著她的中氣。
《火中遊》,原來沐火的是搖鈴人麽?
顧弦望自覺支撐不了太久,也根本不知道當時楊白白到底是怎麽在傷重的情況下還能給她演示完整,眼見著她面前那些脈蜮終於緩緩分出條窄道,她趕緊推了一下龍黎,讓她快走。
自古江湖世家都藏著自己的保命法寶,這樣的東西通常只能使用一次,顧弦望終於心領神會,別說再來一次了,就是讓她堅持到此律完結,都等同要去她半條命。
四人倉皇向林中奔逃,不出百米,才驀然發現不止是她們所在的岩洞,這附近密林裡到處都零散著這樣的脈蜮,先前根本無從發現,這些蟲子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前頭腳步稍稍遲疑,後頭白術便催促道:“趕緊往深處走啊,天一黑,河裡的活屍就該醒了!”
顧弦望實在搖不動了,喘息道:“醒了、醒了如何?我們離林子邊緣還有一段距離,難不成隔著這麽遠,它們還能聞到活人的氣味?”
“不止是活人。”桔梗突然說,“那些活屍…還會被禁婆的血氣吸引。”
“什麽?”顧弦望不由睜大了眼,如此重要的情報,他們竟藏掖到現在!
桔梗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不論活屍還是禁婆,說到底都是人參血的產物,彼此之間自然也存在互相掠奪的本性,不單活屍會被禁婆吸引,禁婆和禁婆之間……互相也能嗅聞到對方的氣味。”
暴雨過後,極夜來臨,正是這些怪物獵食的最佳時間。
方才跑動中,白術傷口裡的血氣已經蓋過了那股藥草味,顧弦望腦子嗡的一聲,盯著他的眼神恨不得拿刀生剜。
外有活屍徘徊,內自有禁婆相候,這個混帳——分明就是在等這一刻。
他想借龍黎的手殺劉駟馬!
噠噠噠噠,莽林中又是一陣密集的槍響。
龍黎快速分辨方向,回頭問:“你們究竟見過幾個禁婆?”
白術沉默一息,桔梗先一步答道:“兩個。”
“另一個沒有露過面,只是用些手段偷襲過劉駟馬。”
龍黎沒再耽擱時間,低聲道:“先想辦法與葉蟬匯合,他們對付不了這些東西。”
眼下尚不知極夜究竟會有多長,她們不敢浪費時間,必須得搶在活屍進林以前找到葉蟬薩拉。
聽槍聲的方位變化,那頭的人馬應當也是在往林中深處快速前進,顧弦望心中惴惴,一面是潛在的兩個高深莫測的禁婆,另一面薩拉斷了腿,如果葉蟬與她仍在一處,大概率不會任她獨自留下等死,但這兩人哪有多少保命的辦法。
匆匆奔出數百米,為繞開脈蜮盤踞的落點,四人的路線極為周折,時間分秒在浪費,另側的槍聲已熄停許久,正當這心急火燎的時刻,灌木叢裡忽然唰唰作響,轉頭間便見著個張牙舞爪的白面人猛地從葉叢中撲躥而出,豹子撲食也似的直奔白術。
桔梗離他最近,險些反應不及,顧弦望霎時拽她衣袖將人扯得向旁一個趔趄,白術雖然受傷,但禁婆底子仍在,正所謂是弱肉強食,他瞬間後傾,僅以腳跟為支,掌心向下一撐,眨眼翻到那白面活屍背上,雙手夾抱兩耳,反向這麽一扭。
哢吧一聲,那仍在齜牙流涎的頭顱就這麽給他生生撕了下來。
黑液湧得滿手都是,那股熟悉的氣味好似昏夜中閃閃發亮的照明燈,白術就地一甩手,喊道:“趕緊走,先進來的都是本事大的。”
顧弦望算是看明白了,她們在地上苦尋的禁婆,亦或說活屍,在這地下世界根本不值錢,它們不會自然消亡,那條黃泉就是保存活屍的福爾馬林池,而活屍、禁婆、龍家人,三者閉環,又成一條食物鏈。
與夜郎祭壇裡的蠱洞簡直一般無二。
顧弦望正欲提步,轉頭差點撞上龍黎肩頭,“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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