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想中難,甚至輕易得像是擰下顆熟透的葡萄。
顧弦望抱著頭顱怔了怔神,黑液沒有體溫,觸手像河水樣涼,不等她將頭扔出去,草叢裡桔梗猝不及防地躥出來,隨屍身倒伏,她也險些跟著栽在她身上。
“別碰!你會被傳染。”
顧弦望狼狽摔坐在活屍背上,眼看桔梗失神跪在自己面前,她的臉上幾乎從不沾染情緒,總顯得遊刃有余,舉動間風情萬種,但此刻她的唇瓣顫抖,眼神裡說不出的惶然失措。
顧弦望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活屍的衣服,這是套類似夜行衣的勁裝,如今早已被淘汰,“這人…是當年走鼠的人馬麽?”
“是。”瞬間的崩潰已無蹤影,桔梗很快鎮定心魂,“當初前往尋找龍家古寨的隊伍,穿的就是這身行裝。”
他們在這裡,她要找到人就在這裡!
顧弦望啞然片刻,側目用余光打量了眼落在邊上的頭顱,還好,這是個男人的臉。
眼下實在無暇寬慰,她匆忙囑咐:“那些人已經異化成了活屍,沒有神智,只會獵食,此地又有兩個禁婆,氣味太濃,危險萬分,你不要再靠近了。”
但桔梗卻好像根本沒聽見她的話,一扭頭,竟衝著戰鬥最激烈的中心奔去。
顧弦望滿手黑液,哪敢拉她,眼看有人接近,龍黎當即纏襲上獸化的劉駟馬,且引且退,二人戰往邊緣,桔梗繞出空檔,迅速跑向白術,剛想伸手將他拉起,虛空中忽又迸出聲刺耳槍鳴!
砰——子彈洞穿林隙,白術驟然躍起,反抓桔梗側向一滾,隨即便見著片草汁從他方才倒伏的位置上炸起。
是狙擊槍!
第209章 螳螂
“好小子。”白術抬手抹去嘴角黑跡, 扭頭冷嗤,“又是那個使槍的鬼佬。”
桔梗被他護往樹後躲避,“白術, 夠了, 他們就在這裡,隻需要時間——”
“桔梗。”白術看向她, 眼瞳裡泛著寒光,“我知道他們在這裡。”
“在我們見到第一個墳塚的時候,本就足以確定了。”
桔梗眉心似蹙非蹙,極快地瞥了眼龍黎所在,“讓她們走。”
“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白術道,“這麽多年, 你還沒領悟嗎?”
她心知白術的打算, 啞聲喝道:“白術, 走鼠是敗過,但還沒有死,走鼠也有走鼠的道義, 你——”
“呵, 狗屁道義。數百人衝進我們的屋房,摔砸打燒的時候怎麽不講道義?各個門派對我們聯合下達追殺令的時候怎麽不講道義?桔梗, 在那個暴雨夜,你拉著我跳進溝渠, 鑽身下水口躲避的那一刻, 走鼠就已經死了!”
“道義扶不起我們的門旗, ”白術周身散發殺意, 他握緊生出爪尖的五指道:“這個才可以。”
“是我自己的意志選擇了成為試驗品,是我自己甘願為你做那些髒活, 到今天為止,這筆債我償盡了。”
“桔梗,你我的道路早已經分歧,過去的人對我來說不過是早就往生的幽靈,他們死了也好,活著也罷,都隻是我路上的絆腳石而已,我的目標從來隻有一個。”
他掙開桔梗的手,轉身衝回窪地,又是一聲槍響,這次彈道更短,射速更勁,白術縱躍旋身,就地前滾閃過,那個狙擊手在靠近,但藏身黑暗之人,不過是個膽小鬼而已,他已經偷襲過兩次,所剩子彈不可能多。
最重要的目標就在眼前,白術五指成爪,直探劉駟馬後心。
來得正好!
劉駟馬左手卡死龍黎右臂,轉身反握白術手腕,肘心壓沉,將他整個人反向擰過,正當二人同時欲掙之時,一顆子彈砰然射向劉駟馬的後腦,他聞聲側首,彈風猛烈擦過人隙,啪的一下,劉駟馬的右耳連帶小片頭皮竟直接被射了對穿,大口徑的狙擊子彈將皮肉瞬間撕裂,爆開的肉渣沾落在他與白術的臉頰。
濃鬱的辛香,潑灑的黑液,隨著劉駟馬爆吼一聲,白術的頭頸上也浮出道道黑筋,那種氣味仿佛是極端的誘惑,刺激著二人失智發狂。
身後頻傳槍響,顧弦望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她滿額冷汗,手上速度已盡極限,終於趕在脈蜮包圍前將太公繩陣結成,銀鈴掛墜,點血開舌,這是已經是她此刻能驅使的最大的辟邪陣了,卻也堪堪護抵兩面。
開闊地四面通達,桔梗在她對面,那處林子更密,看不清是否也湧出脈蜮,如果狙擊槍的射手是克萊恩,那現在摻和進這場亂局的便堪稱是群英薈萃,組織、走鼠、禁婆,還有她們,彼此之間,誰也不可信任。
龍黎方才便已現被克制之態,現下劉駟馬發狂,她再想脫身已是不能。
顧弦望轉過身,凝目在地上搜尋方才掉落的手槍,周遭淪為戰場,在這三個非人戰力的凌虐下整片草皮都似被犁翻過一遍,槍身漆黑,沒入濕土裡極難辨認,她太陽穴突突地跳,好不容易尋見鐵塊的色澤,近處又是數發連射。
等等,連射?
一抬眼,便見黑液迸濺,那串步槍子彈大半都打進了白術的左肩,這還是他閃避及時,否則彈眼入心,就算他治愈力再強也回天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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