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一個人麽?”陌生女人退了半步,臉的輪廓若隱若現。
“嗯。”顧弦望點點頭,推開鐵門說,“先進來吧,姐姐。”
女人似乎遲疑了一下,雨披裡的手肘微微抬起,又垂下,她繞過門,完全濕透的皮鞋踩在瓷磚上,落下兩枚灰黑色的水印。
客廳的花瓣玻璃燈罩裡有一個小燈泡壞掉了,黃色的光線有些暗,顧弦望自己在家,就把她書桌上的那盞台燈挪到了客廳茶幾上,像個小太陽似的照亮一角。
女人掃看了一圈,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顧弦望關上門,在她邊上等了會兒,有些無措地用手心搓了搓褲縫。
“要不…你先把雨衣脫下來吧。”
圍著她腳邊一圈,已經落了片小水窪。
外頭的雨很大,顧弦望能看出來她雨衣裡也差不多全濕透了,說完那話,她才想起來接下來該做什麽,趕緊轉過身在鞋櫃裡翻翻找找,捏出雙夏涼拖放在她腳邊,接著又跑進廁所,拎著拖把出來。
她攥著拖棍等了半天,女人還是沒動,這時候電視裡傳出聲尖叫,驀地把她嚇得肩膀一縮,回過頭,才發現是異形跳出來了,她籲出口氣,轉頭時發現那人正直勾勾盯著電視屏幕,手摁在腰間,人也緊繃起來。
“是恐怖片。”顧弦望解釋,“《異形3》。”
恐怖片?那女人皺了皺眉,視線挪回來,又落在她身上,這次她終於動了,抬手將雨衣從兜帽快速抽起,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地上瀝瀝拉拉抖下好多雨水。
一小片灑在顧弦望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女人裡面穿了身純白的,像病號服的寬松衣褲,腰側夾著把小水果刀,顧弦望反應過來,她剛才抬手,好像是想拿刀的動作。
顧弦望看了一眼,指了指門邊,“雨衣放在那裡就好。”
然後便低下頭專注拖地。
身後傳來各種混亂的聲音,好像是那群囚犯開始亂跑了,她邊拖地邊看著她腳下那雙鞋,圓頭皮鞋,帶一點小跟,穿在這個人身上有些奇怪,不太好看,媽媽上班的時候才會穿這樣的鞋,在街邊小店打折的時候買的。
她想著,就看見那人俯下身,脫了鞋,露出雙雪白的腳,真的特別白,腳趾也好看,她沒見過雪,但還是覺得她的膚色應該和雪一樣。
像是雪人。
女人抬起腳的時候褲腳微微上提,露出腳踝,腳踝上有絲紅跡,淡淡的,然後順著水滑下來,又變成粉色,再往上看一點,隱約好像能看見條口子,但還沒看清楚,腳就落下了,穿進那雙夏涼拖裡。
“多謝。”她說。
剛才沒有仔細瞧,顧弦望這時候抬起臉,才看見她那身寬松的白衣隨著動作貼在身上,大團大團的粉紅色暈染開,從肩頭到腰,再到腿。
她草草收了尾,將拖把放回去,猶豫地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女人低頭看了看,衣服是她順手偷來的,淋雨後身上的血洇出來,很顯眼。
她漂亮的眉頭皺起來,“無事。”
“你等等。”顧弦望撂下一句,轉身又跑到了臥室裡去。
一陣不大不小的翻動聲後,她抱著套白色的棉質睡衣和毛巾,手裡攥著藥水瓶跑了出來。
“這是我媽媽的衣服,你試試,能不能穿。”
小小的女孩不由分說將衣服塞進她手裡,乾燥的,柔滑的,折疊整齊的,帶著些清新的香氣。
女人愣了愣,又聽她說:“淋了雨不能穿著濕衣服,容易生病的。”
猶豫片刻,她將衣服放到茶幾上,水果刀也放在邊上。
顧弦望一看見她原地脫起衣服來,趕緊低頭,“你…不進臥室換嗎?”
女人的長褲脫到一半,有些不解:“臥室?”
顧弦望挑起眼縫,先看見了她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當下也顧不上害臊不害臊了,忙拉著她坐下,攥著個毛巾角,小心翼翼地繞著口子把邊上的水汽擦乾。
“你也和人家打架了嗎?”
女人莫名地瞥著她的動作,長褲自然滑下小腿,她想扯開,又被雙小手摁回來。
“先別動了,我給你抹點藥。”
手指擦過她冰涼的皮膚,女人說:“你的體溫很高。”
顧弦望沒有在意:“沒事,我有點發燒而已。”
發燒,不是一般的燒,溫度比常人還要高出不少,女人看著她的動作,見她熟練地擰開一瓶藥水,將棉團浸潤,然後輕輕點擦在她的傷口上。
“這是紅藥水,擦了過些天就好了,”她很仔細,擦完一條口子,就會吹一吹,再擦下一條,“要等它完全幹了再穿衣服,不然會染得到處都是。”
女人一動沒動。
口子很多,細細密密的,有些好像是摔出來的,有些是被鋒利的東西割的,顧弦望經常受傷,但也沒有這麽嚴重過,全身都是,她擦到大腿邊,手上突然一頓,抬頭問:“疼不疼?”
“不疼。”她的自愈力受到了影響,許是因著她神智恢復造成的,但這點傷,的確談不上疼痛。
顧弦望卻不信,她低頭又吹了吹,輕聲說:“吹吹氣,摸摸頭,痛痛全部都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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