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悉的聲音,她喜歡的聲音,破碎的聲音,空靈的聲音,她一直在等待的聲音。
她把誰丟下了,什麽人——什麽重要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牽動心魂的人。
茫然中,她好像碎裂開來,變成一片片,一點點熒光,一半飛起來,一半沉下去。
沉到地底深處,沉到無光之海。
戰栗感從心臟的破口處洶湧而出,顧弦望眼底霎時布滿血絲。
“師父,我要出院。”
“現在就出——”
第218章 破鏡
她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
“你在胡鬧什麽?”尚如昀皺眉喝道。
爭執的聲音驚動了食堂中的其他人, 眾人紛紛投來探尋的視線。
顧弦望愣了一下,那股澎湃的情緒很快如潮水退卻,她有些詫異於自己的失常, 半晌才坐下說:“師父, 我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不想、不想再在醫院裡待著。”
尚如昀沒有接話, 反問:“你方才想到什麽了?如此反常。”
“沒、只是…方才叫聲響驚著,還有些不習慣。”她深吸口氣,尋了個勉強能說通的理由:“後遺症罷。”
姚錯趕緊將紙遞給她:“先擦擦,你流了好多汗,別激動啊,有話好好說。”
“既知道還有後遺症, 那還談何出院?”
她沉默片刻, 迷茫道:“我好像…做了個很古怪的夢。”
“夢中有許多我不認識的人, 未見過的景。”顧弦望皺著眉,試圖去補全自己看到畫面,但她越是想要思考, 腦海中的記憶越是模糊, “我在進山之前,可有說過什麽話麽?”
“你說你想去散散心。”尚如昀平靜地解釋道, “連著演了太多場戲,大抵是累了。”
“我早囑咐過你, 入戲是好事, 出戲是本事, 我們這一行, 要想做出些成績,免不得耗費心神, 但若想長久,便得學會抽離出來。”
“望兒,生活不總是戲,你該看看周遭。”
戲……
顧弦望無法反駁。
她的生活裡是不可能出現槍這種東西的,更何況有人墜落地洞,如此大的事,早該驚動消防或者公安了吧?
這種會上社會版面的新聞,輪不到她身上才是。
但是那些畫面,為什麽這麽真切?就好像…她真的淋過雨,在泥濘中翻滾過,不是在戲台上,而是在某個地方,刀光劍影,生死無常。
那是戲麽?她想不通,隻覺得心中墜脹著,辨不分明。
但看周遭,師兄眼底掛青,顯然幾夜未曾安眠,師父也愈發老得厲害,即便他們有事瞞著自己,她是不是…也不該在這一刻非要爭究個明明白白?
“我…只是想回家了。”
尚如昀吼了那一嗓子,心中其實也不好受,眼下看她,自是心疼更多,面上雖還端著,語氣卻已放了下來,“你要出院也不急於一時,眼下時候也晚了,醫院不是診所,時刻候著你來去。”
“明日吧,明日叫小錯給你辦手續,先回家將養著。”
明日,她轉頭看了眼掛鍾,現在是晚上八點出頭。
“行了,時候不早,我便先回去,明日等我來了,再辦理你出院的事。”
顧弦望見姚錯要送他,“師兄不回麽?”
“我?”
尚如昀轉頭:“他都給你陪了兩夜的床了,怎得醒來就要趕人麽?”
顧弦望皺眉:“怎會是趕人,師兄兩天沒好好休息,我現在人也醒了,手腳都不妨礙,何必勞煩他?再說,男女在一塊,到底是不方便。”
尚如昀沉吟片刻,問姚錯:“你留下確有不便之處,先前你說的那兩個朋友,不知今日得不得空?”
姚錯愣了一下:“啊,朋友。”
“方、方便吧,應該方便,我…我給她們打個電話,叫她們來代個班,一晚上沒問題,好說,那都是過命的交情。”
看著爺倆耍起雙簧,顧弦望方才平複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
他們要看著她,為什麽?
若只是因為她要散心而遇到事故,有必要如此謹慎麽?
師父有事瞞她,而且是極大的事,即便用拙劣戲碼,也要強留她在掌控之中。
姚錯這人有個特點,他一慌神就喜歡絮叨,話越密,心思就越明顯,而且他又是個不喜歡麻煩人的性子,和兄弟間也是寧可別人麻煩他,他不願麻煩別人,愛講江湖義氣,愛稱兄道弟,人很好,但沒什麽女人緣,女性朋友不多,現在突然冒出來倆能幫忙守夜的朋友,大晚上八點給人打電話,這不合理。
她想起方才隱約聽見的那通電話。
…
晚上九點鍾,尚如昀走了,來了兩個陌生女人,看姚錯和她們說話的樣子,別提過命的交情了,怕是連對方叫什麽名字都不清楚。
兩張一本正經的臉毫無表情地聽他絮叨完沒用的細節,然後在沉默的空氣中,強行將姚錯送走了。
婆媽。顧弦望從她們的臉上看到這兩個字。
她有些尷尬,畢竟自己好手好腳,不是癱瘓在床,姚錯交代的那些事,完全是不必要的,她人都已經在醫院了,還講究什麽吃穿用度,而且和兩個‘朋友’,真沒那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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