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狗……真是要命了。
“誒誒誒——”正想著,葉蟬忽然蹬著腿叫起來,“汪!我告訴你們啊,我也很凶的,退!退退退!”
一抬頭,另有一條膘肥體健的黑白花細犬已經呲著牙靠近過來,自近處看這些狗確實不一般,平日裡定是得到了很好的訓練和飼喂,雖然瘦,但渾身是精肉,眼瞧著起碼也有四五十斤重,最要命的是這些畜生好像是吃生肉的,它對著二人呲了會兒牙,鼻子抽了抽,又轉身到那東北漢子邊上,一點點把他腦袋上槍洞外的血沫子給舔乾淨了。
舔淨了,還咂摸咂摸嘴,那模樣,明顯是沒吃夠啊。
這時候,那老柳突然扯著嗓子吼了句:“並肩子們念短吧!雲棚上,梁子孫粘上啦!”(綠林切口:兄弟夥們別說話,頂子上有仇人找來了。)
狗爺聽著就嗤了口,也不知暗罵了一句什麽,根本不動彈。
顧弦望聽不懂這句切口的意思,但從之前的對話加上狗爺的表現,她猜測老柳這時候喊話很可能是想借刀殺人,引狗爺動手順便把槍手的準確位置給勾出來,正大敵當前,這幾人卻是忙不迭的扯出圖窮匕見這一折,要說做人就怕比,薩拉查克之流和這幾個人一比,倒還算是精銳了。
但這對她們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現在她們的裝備背包就在左手邊約莫三米的位置,而她們正前方便是漸漸在縮攏的三個盜墓賊,周邊呲牙咧嘴的細犬共有九條,離著她最近的有兩條,如果她們想要殺出去,最好的時機便是等對方露面以後,兩方衝突的瞬間。
心中暗下決斷之後,顧弦望啐了口不斷打進嘴唇裡的雨水,眼光銳利地掃過狗群,像是這樣經過飼訓、數量在兩條以上的狗群,單想要靠氣勢去震懾它們幾乎是不可能的,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那條領頭的,就像龍黎在天坑裡所做的示范,只要毫不遲疑地斬殺掉它們的頭犬,其余的自然不再敢來進犯。
可沒等她認出頭犬,林中突然傳出一陣尖銳的哨鳴,瞬間就讓顧弦望想到楊白白的猿哨,不過這裡的哨音明顯更完整,是人類也能完全捕捉到的音頻,只是聽著非常難受,就像有些人聽見指甲撓黑板那動靜一樣,刺撓。
緊跟著四下同時躥出人影,這些人披著厚重蓑衣,頭戴長長的木製儺面,大跳四方步,搖頭晃腦地敲鼓,那鼓也不是一般模樣,類似於腰鼓,約莫六七寸大小,就系在腰上,兩面繃皮,專用四指拍擊,鼓聲聽來非常怪異,極悶,而且走音走得厲害,乍聽就好像是某種動物的哀嚎聲,伴著這些人面刺蝟般的人的狂舞,在雨幕中簡直像是遠古招邪的儀式。
葉蟬頭皮一陣陣發麻,但又不想錯失良機,趁這鬼動靜,她趕緊挨近顧弦望,耳語道:“顧姐姐,我有辦法能驅狗,就是得先拿到咱們的包。”
顧弦望已經看見了頭犬,那狗的位置並不靠前,一直徘徊在兩棵樹的前面,她估計狗的主人多半就在樹後,比對方才東北漢子中槍的角度,估計槍就在那人手上。
“好,先別妄動,等我手勢。”
這駭人的鼓舞持續了四五分鍾,隨著鼓聲漸稀,草叢裡竟然又冒出來五六個的人,這些人手拿弓箭,腰別石斧,同樣披著蓑衣,但並沒有戴面具,每個人的臉上都塗著濃厚的油彩,在夜幕中只能瞧見兩隻白慘慘的眼睛,但顧弦望卻能看清楚,這幾個人不一樣,他們都還生著孩子的面孔,最大也不過十幾歲。
鼓聲完全停了,那些戴著儺面的人開始呼吼,一邊吼一邊為這幾個孩子讓出位置,他們成排站在狗群之後,一雙雙瞳子如狼似虎地盯著狗爺老柳等人。
瞬間,顧弦望心裡咯噔了一下,這些人從策略到儀式,怎麽那麽像是在圍獵?
難不成剛才之所以不急著挨個突突了他們,就是為了把人留下來,給這些小崽子們練手不成?
這特麽可是二十一世紀!
正想著,後邊那棵樹橫生的粗枝間晃下來一條腿,順著往上看,光憑半截身子顧弦望就認出了面具下的人,她心中迅速盤算,突然開口喊道:“阿姐,買賣不成仁義在,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麽?”
她這一嗓子出去,老柳狗爺馴姐同時盯住了那個位置,阿姐半身都在樹冠的遮蔽之下,很難瞄準,但顧弦望現在卻是直愣愣站在開闊地裡,相當於是個活靶子,之所以敢開口,是因為她觀察片刻,覺得這幫獵手看起來應當都是男子,而且眼睛也隻盯著男子,照她從貴州回來以後草草查閱過的資料,古代時不論什麽民族進行狩獵,通常是不願意獵捕雌性獵物的,一直到近代以後,這樣的習俗滲透到諸多方面,譬如綠林劫道,便認為劫到女人是晦氣的,在稍微好點的年月裡,女人實際上是劃歸到’七不搶,八不奪‘的規矩中的。
所以她賭了把,但凡阿姐沒有急於開這一槍,她就有機會。
半晌,周遭隻聞雨響,接著便見那枝梢晃抖,樹葉微動,阿姐倏地躍了下來,摘下面具輕笑兩聲,說道:“小美女好眼力,膽色也不錯,我喜歡。”
隨她現身的,還有她身後的另一個人,那人身材瘦高,為兩人舉著把透明的雨傘,戴副無框眼鏡,斯斯文文,正是先前診所裡的小大夫,他和阿姐手上都拿著槍,槍的模樣很老派,葉蟬在好多抗戰片裡就見過這個樣子,好像是叫什麽’盒子炮‘,也叫’二十響駁殼機‘,最早是德國產的,後來國內就仿造了,就出自那大名鼎鼎的漢陽兵工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