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痛激起了顧弦望的瘋勁,她雙眼乍紅,哪管什麽武德不武德,抬肘照著那人的眼珠子便砸,兩下砸肘,一處眼一處鼻梁,瞬間她肘部便濡濕片溫熱。
脖頸的力道松解,她根本不留余地,左臂閃電般拽住那人的長發,往下猛一摁頭,露出對方長頸的喉結,張口便咬。
她的虎牙不如對方尖利,但咬合極狠,眼看著像是要把人的喉管生撕出來,那人糊了滿臉的血,生死瞬間整個人向後倒仰,雙腿反剪顧弦望的下盤,連帶著兩人一並倒地。
落地瞬間那人在地上一蹬,探身出去摸回槍杆,回首砸在顧弦望肩頭,再不纏鬥,趁著她起身的片刻拔腿就跑。
顧弦望抬手擦去臉上的土痕,舌尖掃過齒鋒,啐出一口血沫,胖鳥飛上枝梢,攏著翅膀鼓著肚子,莫名有些瑟縮地瞧著她。
顧弦望雙眼森森地盯著那人逃走的方向,卻沒有再追,方才咬喉時她與來人打了個照面,那張臉她隱約覺得熟悉,現在回想,這個身材,加上臉型,此人與玉子已有八分相似。
唯一的區別是臉,玉子那張被火燒後滿是瘢痕的臉煥然一新,簡直像是重新長出一般,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但燒傷卻已經消失了。
那不是手術可以做到的。
還有那股氣味,讓人作嘔的氣味在那口血裡尤為明顯,簡直令她反胃。
玉子如今應當是在為龍家人做事,但在秦嶺時她的武器還是弩機,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已經鳥槍換炮,她哪來的槍?當時白術刻意拷問過季鳶他們在江湖裡的‘盟友’,可見龍家人不是單打獨鬥,他們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長。
…
回到古厝門前,楊白白正在門外同楊白墨說話,似乎是方才那陣抓人的動靜太大,楊白墨住得並不遠,便被驚動過來,楊白白顯然是不想他媽現在的樣子被對方看見,於是攔在門前扯皮。
楊白墨本來非得進屋看個究竟,多半也是怕老宅裡存了些什麽秘寶受到損失,這會一見顧弦望跟個惡鬼似的走近,不知是否回想起了不太好的過往,立馬滿臉晦氣罵罵咧咧地走了。
跨進門,廳裡的燈開了一半,楊母已經被繩子結實地捆起來,這會兒正蹲在柱腳,老太公也被驚醒,此刻坐在太師椅上若有所思地盯著人,那張老臉酸梅似的皺著,時不時又歎出口氣。
龍黎見她回來便迎了幾步,視線掃過她唇角的血漬,又見脖頸處的紅痕,一雙劍眉當下皺起,瞳子裡閃過戾氣,“受傷了?”
顧弦望擦了擦嘴,搖頭:“沒有,這不是我的血。”
龍黎抬指在她脖頸處蹭了蹭,一圈牙痕,尤以四枚小洞最深,“看清是誰了麽?”
龍黎內肘處也有一條抓痕,倒是不深,但也見了血,顧弦望回抓住她的手腕,沒接這個話,“這個一會再說,她現在是什麽情況?”
屋裡幾人最狼狽的還是楊母,她頭上的假發已經打掉了,露出滿頭亂糟糟的白發,上衣幾乎撕成了碎條,只有內衣堪堪蔽體,大片皮膚外露,看起來倒是鎮靜了不少,臉上那種駭人的浮腫也在消退,倒是她露出的後背一角有些黑乎乎的痕跡。
“有些複雜。”龍黎引著她走到木柱後邊,這裡能看清楊母后背上的紋圖,“她身上也有一副人皮圖。”
顧弦望愣了一下,看向龍黎,又看了眼楊白白,“龍家…人皮圖?”
楊白白抿著唇沒說話,看表情顯然非常沮喪。
“嗯,算是,又不是。”龍黎模棱兩可地回答,俯下身用指腹輕輕掃了掃那紋圖的邊緣,“這幅圖並非紋在她背上,而是——將皮子繡在了她的皮膚上。”
第162章 植入
將整張已經顯影的龍家人皮圖繡在了她的後背上, 這恐怕不是龍家人所為,可楊母都回來這麽多天了,如此重要的信息卻又絕口不提, 可見也不是夫妻兩個為了保存信息所為, 又或者說不是他們有記憶以來的近期所為。
難怪龍黎也說複雜。
顧弦望轉頭問楊白白:“你怎麽想?”
楊白白喪眉耷眼的蹲在磚踏上,悶聲應:“沒想法。”
沒想法是不可能的, 莫不如說他現在是想法太多了,腦子裡一團亂麻,這麽多年楊白白不要錢不要命地追查龍家古寨,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這雙爹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個信念吊著他一口氣,也成了他的執念, 這個念頭不了, 他永遠沒法真正往前走, 但現在他真見著活人了,場面卻遠比他預料的複雜得多。
若只是人傻了,哪怕身子殘疾了, 以楊白白孝順顧家的性子未來就算一輩子窩在山村裡照料這兩個老人, 給老太公和親媽養老送終,他多半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但現在卻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身已脫出, 但魂又千絲萬縷的和龍家攪纏在一起。
江湖雖然沒落了, 但依舊是池深不見底的渾水, 這些日子他單隻聯系了顧弦望一個,當夜就有人聞著味兒混進了楊家的老宅, 那人手裡有槍,不是拳腳功夫簡單能對付得了的。
紙包不住火,何況還出現了一張龍家人皮圖。
他應該怎麽辦?他又能怎麽辦?
他隻覺得自己脫力似的,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往外溢著股壓不住的疲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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