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低下頭,見他背上紗布繃帶已經全盤散解,刀口崩裂,血水沾得滿哪兒都是,指腹再一測頸脈,心跳很快,看樣傷得不輕,“季三公子,季三公子?”
葉蟬緩了口氣,覺得自己腦子發懵,好像有什麽東西闖進來又抽了出去,很惡心,她拿掌根敲了兩下太陽穴,問:“其他人呢?”
“不知道,可能已經先一步出去了。”
兩人一道架起季鳶,他雙目緊閉,拍了幾下才勉強睜開條眼縫,說話虛弱得隻見進氣兒不見出氣兒:“我……在哪?”
白蘞皺眉:“季三公子,你感覺怎麽樣?”
季鳶虛弱搖頭,手指自己的喉嚨,連著嗆咳,這是說不出話了。
白蘞若有所思,將視線挪到葉蟬身上:“你沒事?”
葉蟬心說白蘞自己都是傷員,還這麽關心我,當下暗自感動,又把季鳶往自己身上托了托,她多出分力,白蘞就輕松些嘛。
“我沒事啊,好得很,你這根繩子?”
白蘞哦了聲,默默用繩子捆出葉蟬和自己的腰,最末系在季鳶身上,“安全繩。”
剛才那麽混亂,白蘞居然還能弄來根安全繩,葉蟬有些佩服,到底是走鼠的人啊,“那咱趕緊出去吧,別跟丟了。”
“嗯。”白蘞瞥著她,輕輕扶了一下腰間的刀柄。
山風吹散了洞口的硝煙,瀑布的水汽已經近在眼前,她沒有看見,季鳶趴在葉蟬的肩頭,非常非常輕的,笑了一下。
第141章 回環
尚如昀翻上崖壁, 觸目所及,便是一片無邊霧障。
天色昏暗,襯得起伏層林猶如水墨幽影, 那些幽慢的水霧像縹緲遊魂, 被不速之客所驚醒,正扭動著奇長的脖頸, 延伸著指爪前來探尋。
霧林邊緣,隱沒著兩條人影。
顧弦望偎草枕樹,蜷縮在地上,身前是龍黎的背影跪伏近旁,不知在做些什麽。
尚如昀心頭一突,快步趕近, 便見龍黎單臂支拄著青銅劍, 左手攬放顧弦望頸邊, 他角度受限看不分明,但乍一看竟有幾分像是在扼喉。
“望兒!”
聽得他這一喝,龍黎轉過頭來。
她唇角沾著片血跡, 眉心微皺又展, 左手正攥著隻空水瓶,那水瓶因受力太重, 此刻已叫她攥成了把塑藤模樣。
尚如昀趕到顧弦望身邊,上下察看她的傷勢, 顧弦望身上多是在岩洞裡叫碎石擦劃出來的割口, 也好在她穿的是潛水服, 提供了更多保護, 只是臉頸和手掌傷得多些。
他試了試額溫。
顧弦望整張臉都因難耐而皺攏,像做著場無法掙脫的噩夢, 牙關咬得很緊,體溫時冷時熱,慘白的皮膚像摔過的冷瓷,青筋浮如裂痕,不能碰,一碰便疼得要命。
他瞥了眼龍黎,從她身前將顧弦望攏上自己的膝頭,右臂橫擋在二人之間,“她犯了舊疾。”
龍黎微微直身,視線仍放在她的臉上,嗓音啞沉:“她的禁婆骨發作多時,現下已經不能再拖。”
尚如昀的確沒料到顧弦望這次發作會來的如此急促又如此凶猛,自貴州脫身後她曾經犯過一次,但遠不到今日這般地步,而且她脈中納入的又是一顆品色上佳的蛇靈珠,照舊時經驗起碼應該再支撐幾年才是,怎麽也不該變成這副模樣。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你們在墓中到底遇到了何物?”尚如昀蹙眉道,“你對禁婆骨又了解多少?”
龍黎抹去唇面上的血,“她體內的蛇靈珠已死,禁婆骨便是徹底發作。”
“沒有時間了。”
尚如昀咬了咬牙:“你知道禁婆骨的解法?”
“不。”龍黎眸光微爍,塑料瓶又被攥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但若禁婆骨有解,此地一定藏有其中的線索。”
尚如昀默不作聲地盯著她手中那柄青銅劍,這東西不似尋常古物,透著股洶湧的煞氣,較他曾見的所有天靈地寶更甚,斷不該是人間之物,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執用的。
龍黎闔目又啟,壓下識海中翻攪起的陰煞之意,平聲說:“靈珠身死譬如猛毒,若是留在脈中,反成禍害。”
尚如昀眸色微變:“你想在這裡生剖蛇靈珠?”
“是。”
龍黎翻出醫療包,從中取出一盒嶄新的刀片亮在尚如昀眼前。
她想讓尚如昀來執刀。
尚如昀卻並不信任她的判斷,“她眼下身體孱弱,此地又有活霧籠罩,詭譎莫名,一旦出現差池,便是大險。”
亡珠流毒,他自然清楚,但這地方沒有手術條件,若是草率下刀,且不說創面感染,如果他們沒有得到解藥的線索,又耽擱了時間,那禁婆骨一旦浸入四肢百骸引發變異,顧弦望便是徹底回天乏術。
尚如昀不敢賭,只能僥幸。
“我知道。”龍黎嗓子愈發沙啞,“尚九爺,關心則亂,蛇靈珠與禁婆骨再鬥下去,她必然支撐不住,剖珠是眼下唯一的緩解之法。”
她促道:“他們馬上便要上來了。”
尚如昀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對方是在逼他豪賭,對於龍黎此人,他三分信七分疑,這人屢次於死際中出手相救,若換了常人可謂是過命之交,但這個人,他看不透,她的本事,她的目的,甚至她此刻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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