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間柴屋的主人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回來,但時間不多了,我們也不能在這裡久待。”龍黎說著,倏一蹬窗沿,緊接著人就翻上了柴屋的斜脊,將四面山勢盡收眼底,低頭問:“你在霧障邊緣設了太公繩?”
“哼。”楊白白兩手一插兜,抖腿,“當然設了,我不設,光靠你們兩條腿走,那這輩子都出不去。”
太公繩是楊家祖傳的地器,所謂的地器是由匠人借地寶精髓製作而得,雖不如真正的天材地寶珍貴,但也屬是極為難得的器具,這套手藝傳到楊家前幾代就沒有了,依照古籍裡的說法,想要製備太公繩,需得用赤鱬血,且不是一般的赤鱬,而是在每年洄遊之際,人面上已經生出了月囊的雌魚,這種魚為了產卵,會不惜逆流千裡回巢,這時期裡它額上的月囊血才是真正的珍寶。
用這樣的赤鱬血製成的太公繩可破一切邪妄,即便在所有電磁都報廢的落魂地裡,只要將一小截太公繩裁下來放入活水中,便能自動指向北方,因為那是所有赤鱬的出生之地。
顧弦望方才還在推測隱秘拍攝者的目的,恍神間龍黎居然就躥上房頂了,這人負著幾十公斤的裝備如履平地,可有半點方才那喝水都需要人喂的重傷模樣麽?
葉蟬之前聽顧姐姐描述的傷情總覺得龍姐姐這會兒已經屬於是半條腿邁進鬼門關了,見她突然躥上去,嚇得一激靈:“不是不是,欸,龍、呃,內什麽,白——白大姐,你先下來嘿,你身上不還有傷嘛!”
楊白白聽了就笑:“你們真夠逗的,還擔心起走鼠的人來了?他們乾的就是這一行,受傷那是家常便飯。”
丫懂個屁,葉蟬瞪他一眼:“你個小屁孩懂什麽人文主義關懷?上一邊兒去!”
“沒事。”龍黎搖頭,指向遠處森林外緣的紅繩亂陣,“太公繩對霧蜃無用。”
楊白白一怔,皺眉凝目看過去,登時詫異道:“銀鈴沒響,陣怎麽亂了?”
顧弦望側身看去,見那紅繩亂得古怪,不像是人力所為,這種無序感就好像是啪的一把將白紙攥成球再展開,與裡面縱橫的折痕如出一轍,若說是先前霧中所見的鬼魅孩童所為,以楊白白的能力,一則他不可能視而不見,二則,楊家銀鈴也絕非吃素的。
葉蟬猜測道:“空間折疊?”
楊白白愣了:“什麽?”
“呃,”葉蟬撓了撓頭,“你沒看過《寂靜嶺》我也不好給你解釋啊,就是說咱們在的這個地方其實有裡世界和表世界,雖然從上帝視角來看都在一個空間裡面,但其實互相之間是不能交互的,你就想成是平行的兩張白紙嘛,然後我們從表世界進入裡世界的時候,就是兩張白紙啪的一下扭曲在一起了,進而產生了一個通道。”
楊白白露出了一抹無法理解的疑色,“陰陽兩界是不可能交錯的,你們是不是胡編亂造的小說看太多了?要是遍地跑的都是鬼,我們這行的人早就死光了。”
“哈?”葉蟬愣了愣神兒,也無語了,絞盡腦汁地解釋:“你就想象一下你說的鬼帳子,那帳子一收口,是不是得有褶兒?”
楊白白:“鬼帳子只是個比喻。”
葉蟬跳腳:“我說的也是比喻!!!”
她氣得腦瓜子嗡嗡響,隻好用手扇了扇風,抱怨:“這破天怎麽還沒亮啊?”
趕緊亮我們趕緊的出去,我和這種老古董真是一分鍾也處不下去了。
顧弦望也看了眼天色,粗粗估算時間,即便霧色再大,天光也早該轉變亮度了,但現在卻絲毫不見變化,一切看起來都與他們進入密林時一模一樣。
目之所及處,只有暗色一片。
“這裡的時間…好像有問題。”顧弦望冷聲吐出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目光卻定定瞧著簷上刻意背過身去的龍黎,“你所說的霧蜃,想必不是尋常的海市蜃樓,這裡存在著現實中的東西,而且更迭的頻率很高,說明有人一直在其中往返,如若真存在所謂的平行空間,依照這個頻率,恐怕瞞不了兩世之人這麽久。”
說著,她向龍黎伸手,神情與語句分別表達了兩個意思:
一、現在該下來了。
二、此地仍舊在金鉤鎮與回馬嶺之間,只是被隱藏了起來。
龍黎回身垂首,見她神色,眼角彎了彎,當下老老實實地偏她半步躍將下來,她本是算好了落點,卻沒想著顧弦望精掐進退,轉瞬也偏半步,仍朝她伸著手臂。
這下由不得她,為穩重心,龍黎掌心不得不搭向她的內肘,也不知那一下子究竟是真疼假疼,落地瞬間顧弦望明顯感覺到她腰腹發軟,重心便向她懷裡偏。
這一個擁抱很是結實,兩人相撞時長發飛纏,顧弦望沒瞧見,龍黎神色裡極快閃過的一抹隱忍。
她身後的背包太沉,慣性很大,怕撞疼了她所以在落地時刻意收了腰勁,結果扯墜間出了岔子,到底是血淋淋的孔,稍一牽拉便感覺五髒都在移位,龍黎趁勢抹去鬢角冷汗,若無其事地退開步,撫平衣擺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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