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毫升的水潑下去,人的眼睛完全紅腫了起來,像是兩枚山核桃,葉蟬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緩過來點,忍痛抬起眼皮,模模糊糊地依舊隻能看清些黑灰色的輪廓。
顧弦望見她眼白中連神眼蛇瞳都浮現出來,眉心微皺,一把攙起她,掩著口鼻啞聲說:“你先忍忍,我們得先想辦法跑遠一點,那幫山魈吃了大虧,肯定會回頭來報復。”
葉蟬說不出話,隻能點頭。
她眼下人看不見了,隻能靠顧弦望一個,分身乏術間,隻好抽出條短繩牽系在兩人的腰上,葉蟬籍著神眼還剩下些微末的感知,勉強跟隨著繩子拽動的方向往前走,她邊走邊仰頭,靠雨淋來緩解痛感,就在皮膚上火辣辣的刺痛稍微退卻下去一點點的時候,耳邊又他媽聽到了那種嬰啼聲。
這次她已經不是怕了,而是湧出陣強烈的悲怒交加的情緒,就他媽的怎麽老是她們遭這個洋罪啊,真他媽他媽他媽的,所有人都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瞬間的事情而已,但在她們身上卻是要整晚上無窮無盡的忍受著要命的麻煩——冷!累!痛!痛完了還是痛!欺負人啊,為什麽要這樣欺負人啊!?
顧弦望眉心緊皺,開山斧已經橫在身前,她從葉蟬手裡拿來了剩下半罐辣椒水,但這次山魈群沒有急於包圍進攻,它們隻是徘徊在遠處啼叫,起初她以為這種叫聲應該是吸引人的手段,但當她放慢腳步觀察片刻之後又覺得或許不止這一種功能,它們好像是在互相定位,這有點像是斥候,把包圍圈裡的敵軍位置用旗語快速傳遞出去。
不近身了?為什麽?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金鉤鎮的那幫人或許已經咬上來了。
或者,是因為吃了次大虧後忌憚起了她們手裡的這瓶辣椒水。
不管是哪一個原因,都不能拖了。
“葉蟬,眼睛恢復些了麽?”
葉蟬喘著粗氣:“還、還行,能看見一點了。”
“好,跑起來!”
說著,人已經開始提速,就在兩人踩水聲漸大的時候,從側面呼的傳來道沉悶的破風聲,顧弦望下意識揮斧頭去砸擋,瞬間那虎口便覺酸震,眼見著一顆核桃大小的石塊從她斧面兒上飛出道拋物線,這一下子人心都涼了,以前她就曾看過世界上還有某些地區留存著石刑的文章,當時便覺著這人若是生生被亂石給砸死,那得痛苦到什麽地步?誰敢想今日竟就輪到了她自己。
到底是誰說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人會使用工具?
四五枚石子同時擲來,顧弦望連哀悼自己的時間都沒有,當下放落胸前的背包,一手攬緊葉蟬,一手用斧頭纏結了包帶,原地揮著那幾十斤的背包就旋轉起來,她大腿繃得死緊,速度非常快,借慣性把背包生是旋舞成了盾牌。
但這也並非長久之計,葉蟬感覺自己天旋地轉,腳跟幾乎已經暈得離地了,晃動之際,突然外頭那些啪啪啪的撞落聲停了,還奇怪呢,隻聽著顧姐姐暗罵了聲,她本來就閉著眼暈晃不止,停步後一個趔趄就坐倒下去,剛抬眼就愣了——
在她模糊的視界中,眼見一道碩如黑塔般的身影疾速放大,鐵藤般的雙爪當頭就劈抓下來,怔愣間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呼呼哈哈的尖嘯,像是某種助威,葉蟬半張著嘴,渾身皮膚霎時麻涼,心說就到這了。
不待她閉眼等死,她顧姐姐竟在電光火石之間向那東西高掃一腿,人順勢旋轉,泥水與辣椒水一並照著那家夥的臉直噴過去。
“遮好!”
那山魈王也是有備而來,一擊不得,落地便退換了方向,警惕間,人與山魈幾乎都不動了,顧弦望緊繃著身體,預備撲出先手的瞬息,後腦突然炸痛,不知是被什麽硬物狠狠砸了一下,人還沒有回頭,身體已經整個軟倒下去。
隨發間熱流下淌,意識戛如燈滅,天、黑了。
第109章 食物
“顧姐姐?”
“顧姐姐……”
“顧——臥槽!”
噗通兩聲水響, 顧弦望朦朧之際只聽著耳邊悶鳴,如無數次沉墜於深海,她的身子飄搖, 感覺許久沒有那麽輕過, 痛覺還沒有回來,只是發沉, 四肢百骸好似冷石,又僵又重,眼皮上像壓蓋千鈞,怎麽都掙不開,困懶疲乏,很想、就這麽睡過去……
她就像是蕩在小舟上, 時而落, 時而起, 大概是秋冬吧,風偏涼,慢慢的她又覺得這舟底好似不大太平, 總有東西在撞, 這感覺極不踏實,讓她很想翻身起來探看, 心念愈重,身體便愈沉, 沉到極致, 竟開始疼痛, 掙扎之間人突然翻倒, 口鼻猛地入水,呼吸間全灌進了肺葉, “咳——”
“欸,小心小心!”葉蟬趕緊扶住她。
噗!
一口水吐出來,人終於清醒,隨意識一齊回歸的還有渾身劇痛,顧弦望第一時間皺緊了眉,她後腦疼得要命,根本不敢碰,視線凝結間,黑暗中周遭的景象終於繪出輪廓——不高不低的岩洞,及胸的渾水,惡臭的空氣,這岩洞的石牆半是平岩半是山土,岩塊滑膩,山土則摻雜許多細碎的根須,感覺位置很低,有點像是人工挖鑿出來的那種很早以前老林場才會用的地窖。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