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青嵐都這麽說了！

　　宋青嵐從不撒謊的！

　　唐景汐抱著裹住自己的被子，笑得大大的眼睛彎成了細細的月牙。

　　那些“眉來眼去”啊，那些“勾肩搭背”啊，唐大小姐決定大度地讓它們過去吧。

　　她松開了被子，重新攏住自己的小山包。

　　她想，醫生說讓她等，她就等好啦。

　　早晚都會來的嘛。

　　早晚都會想的，唐景汐甜甜蜜蜜地想。

　　-

　　第二天上學，課間操時間，唐景汐是當天的值日生，她心情很好呢，連抱著有些髒的大垃圾簍下樓去校門口的垃圾堆放處，也輕輕地哼唱著歌。

　　剛上樓出樓梯口，就見到班主任江玟急急忙忙地舉著電話：“哎呀！你怎麽才回來啊這孩子！”

　　唐景汐的兩條手臂還環著大大的垃圾簍，大眼睛睜得大大的：“啊？江老師？”

　　她懵懵地問：“怎麽啦？”

　　“孩子找到了，行，我讓她去校門口等，請假條批好了，放心哈。”

　　江老師掛了電話，將一張小條子塞進唐景汐手中：“你媽媽讓你趕緊回家一趟，這是請假條，說你楊叔叔馬上就到校門口接你呢。”

　　唐景汐懵裡懵懂地握著請假條到了校門口，熟悉的黑車停在校門口的路邊。

　　她上了車，才後知後覺地問：“楊叔叔，怎麽了呀，媽媽找我有什麽急事嗎？”

　　剛才請假條上江老師寫的請假理由是：病假。

　　可唐景汐好好的呀。

　　她很不安，第一次上學時被叫回家，腦子裡閃現了很多種家裡此時此刻的各種可能性。

　　甚至還腦補出最近看的□□港片裡的情節——

　　難道家裡的生意欠下巨債，有債主上門，所以媽媽緊急讓楊叔叔接她出去避風頭？

　　黑車沒有走平時回家的路，拐進了另一條街，唐景汐正要問呢，“安市第二人民醫院”幾個高樓上的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所有電影情節，心中俱滅。

　　唐景汐遊魂似的跟著楊叔叔，到了搶救室的外面。

　　淚眼朦朧的景新雨急忙起身，將唐景汐抱進懷裡。

　　唐景汐下意識扭著頭，看向搶救室上方，亮起的燈：【手術中】

　　“你爸爸在廠裡突然心梗了……”

　　景新雨聲音哽咽，淚如雨下：“然後送來搶救……上次差點心梗還是小宋提前發現他不舒服先一步送到醫院才沒造成什麽嚴重後果……這次……”

　　景新雨說不下去了。

　　她也知道，女兒馬上要月考，但如果手術結果不好，她無法接受女兒連爸爸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的痛苦。

　　何況，她太軟弱，無法支撐著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此刻的她需要有家人在一起，父母又年歲已高。

　　她和唐景汐坐在手術室外的冰涼長椅上。

　　唐景汐的腦中一片空白，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直面過這種生死一刹那的事。

　　爸爸早些年差點心梗，也是出自父母口中，她才一歲多，完全沒有記憶。

　　她其實也很害怕很慌的，但媽媽在哭啊，她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再跟著一起哭了。

　　可是心中的慌亂和鼻尖泛起的酸意，怎麽都壓不下去。

　　圓圓的大眼睛很快就濕漉漉的了。

　　唐景汐忽然起身：“我去上個廁所。”

　　她偷偷跑到了走廊的盡頭，進了消防通道，醫院有電梯，這裡沒什麽人的。

　　拿出手機，撥通了號碼。

　　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

　　“汐汐妹妹？”

　　出來時唐景汐就把眼角的淚擦乾淨了，這會兒只是聽了宋青嵐的一句“汐汐妹妹”，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大顆大顆地掉，怎麽也止不住，滿心的擔憂和惶恐，像人飄浮在空中，落不到實處。

　　她說不出話，一個勁兒地哭。

　　開始還是無聲的，漸漸地哭聲也止不住，嗚嗚咽咽。

　　“汐汐妹妹？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宋青嵐的聲音開始焦急。

　　唐景汐哭得更洶湧，哽咽著出聲：“爸爸…爸爸……”

　　“唐叔叔怎麽了！？”

　　“爸爸…在、在手術室……好像很嚴重……媽媽在哭，我也好害怕……宋青嵐，宋青嵐，我的爸爸……會死掉嗎？”

　　聽筒裡靜了靜。

　　起初的嘈雜聲沒了，顯得尤為安靜，靜到隱隱能聽見宋青嵐的氣息。

　　“不會的。”

　　半晌，終於傳來這輕輕的一聲。

　　其實如何能篤定呢，連手術室中的醫護尚且在努力，這是手術室外最蒼白無力的安慰，是人世間最無能為力的生與死。

　　但兵荒馬亂的此刻，宋青嵐的聲音，像一針鎮靜劑，奇異地讓唐景汐安定了不少。

　　“不會有事的，要相信醫生和唐叔叔啊。醫生在努力，唐叔叔也在努力，他怎麽舍得你和景阿姨呢？”

　　宋青嵐說不會有事。

　　唐景汐忽然就沒那麽害怕了。

　　宋青嵐說的，一定是真的、對的。

　　重新回到手術室外的唐景汐，好像擁有了一點沒有過的力量，能抱著媽媽的肩，握住媽媽的手。

　　輕聲安撫：“媽媽，爸爸不會有事的，醫生在努力，爸爸也會努力的，他一定不舍得丟下我們的。”

　　景新雨淚眼滂沱，說不出話，只能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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