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個……要不還是我回廠裡吧,你這一天天啥都問,還不如我自己去,乾得還快些。”
唐信鴻感覺頭大,見景新雨表情不對,又笑著哄她:“你這麽多年沒去廠裡忙過,學了也沒用啊,還是在家裡安心陪汐汐嘛,我每天稍微去廠裡處理一兩個小時就回來,和你弄得手忙腳亂最後還要來問我,不是方便得多嗎?”
景新雨抱著一摞資料,很有些喪氣。
唐信鴻說好話安慰她,沒說幾句,家裡門開了。
去年家裡大門換了指紋鎖,不用家裡人開門。
唐景汐背著書包,小臉沒什麽表情地走進來,一言不發,站在玄關換鞋。
這個表情放在宋青嵐身上很正常,放在唐景汐身上就不太常見。
她的臉上總是有各種鮮活的小表情,開心的,或不開心的。
“汐汐?”景新雨叫她。
“媽媽,我有些沒精神,想回去補個覺。”唐景汐匆匆回了二樓的房間。
晚飯她也出來吃,還是那副夢遊似的樣子。
景新雨有些擔心:“汐汐,是不是在學校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今天去同學家裡玩得不開心嗎?”
唐景汐埋頭吃飯:“沒有,就是玩得太累了。”
說完她忽然一頓,抬起眼,用余光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斜對面的爸爸。
唐信鴻正在吃飯,恍若未覺。
她終於放下心來,她撒謊了呢,真是不應該。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麽描述現在憋悶的心酸和海嘯般的委屈……
用過晚飯,唐景汐繼續用累了的理由,早早洗漱了,回到房間。
沒有一點點心情去做別的事,也沒有心情上網和小愛聊天,也沒有心情看閔淇淇分享的同人文。
什麽事都沒有心情。
她趴在床上,抱著枕頭的一角,大眼睛怔怔地望著窗外。
傍晚天幕昏暗,夜色逐漸深了。
過了會兒,竟開始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雨,沿著玻璃窗匯成汩汩小流而下。
窗戶開了一點縫,輕飄飄的雨線被風吹進臥室,地毯上的長長絨毛沾染上些微細細的雨珠。
唐景汐從床上起來,光著腳踩上地毯,到了窗戶前,伸手想將窗戶關上。
有雨線撫上她的臉頰,似輕柔的撫慰,泛著初秋的涼意,讓渾渾噩噩的大腦忽而清醒了些。
清醒歸清醒,眼睛卻落下淚來。
唐景汐慌慌張張地擦了臉,關上窗,重新回到床上躺著,用被子的一角壓著臉。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汐汐,汐汐,吃不吃梨子呀,我切了點梨子。”是景新雨的聲音。
唐景汐悶著聲音回:“我在做卷子呢!”
她抱緊自己的被子,嗚嗚嗚,她又撒謊了,可是她在哭,她不想媽媽看見。
夜深了,唐家上上下下都已睡下,唐景汐還沒有睡。
她關了房間的吊頂燈,開著床頭的小夜燈,外面的雨還沒有停,變成更小的綿綿細雨。
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她穿著睡裙出了房門,到了玩具房。
自從上了初中,不,應該是小學畢業宋青嵐搬走之後,她幾乎再也沒有踏足這裡。
打小她就和宋青嵐一起在裡面玩的,一個人……
一個人要怎麽玩呢?
無法面對物是人非、只剩自己一個人呆在偌大的玩具房裡的情景。
唐景汐開了玩具房的燈,玩具房一邊放著漂亮的小城堡,另一邊是幾個大箱子,分門別類放的是各種玩具。
她走到箱子那裡,打開了最外面的那個,翻了翻,又打開了旁邊那個,沒翻著。
太久沒來玩了,而且,自從宋青嵐來家裡後,唐景汐一直指揮她收拾玩具,即使是小時候的她,也記得不那麽清楚玩具分別在哪個箱子裡。
唐景汐一向不是特別有耐心,但今晚是例外。
她記不住,就一個箱子接一個地翻,終於在打開了一半收納箱之後,在一個粉色的箱子的最下面角落,翻出了那個小沙包。
宋青嵐給她做的小沙包。
淺淺的粉色底,還有漂亮的小雪花,時間太久,粉色布料有一處隱約泛黃。
舊舊的小沙包,唐景汐怔怔地看了好一會。
然後,她站起來,打開窗戶,用力將沙包扔了出去!
小沙包脫手的一瞬間,她的眼淚又飆了出來,捂著臉,不敢發出哭聲,怕引來爸爸媽媽和蔣阿姨楊叔叔。
她趴在窗邊,朝外望去。
小小的沙包,隱匿在濃重的夜色和綿綿細雨中,什麽也看不見。
她怔了幾秒,忽然轉身出門,下樓,在玄關拿了把傘和手電筒,在黑乎乎的院子裡尋找。
綿綿細雨將她的睡裙裙擺打濕,小腿沾染上雨水,微微的涼和微微的癢,還有初秋的涼風,吹得她一陣瑟縮。
都怪宋青嵐!
都怪宋青嵐!
宋青嵐是全世界最壞的壞蛋!騙子!說什麽她最重要,花言巧語的大騙子!
唐景汐一邊在心裡罵,一邊打著手電筒找沙包。
終於在院牆邊的一處淺淺水窪中找到,濕透了,淺淺的粉沾上汙泥,一點也不漂亮了。
唐景汐握著小沙包,回了二樓的浴室。
她的睡裙也髒掉了,但水龍頭下,她握著小沙包,打了肥皂,認真搓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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