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知面不知心,費慧竹會不會真如江知意猜測那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黎韶華回到小格子間,站在門口,靠著牆壁,打開信。
鍾卿意的筆跡,筆走龍蛇,很飄逸。
親愛的媽媽,
最後一次這樣叫你,讓人真不舍。
我一直以為自己被遺棄,也曾怨恨你們。
直到那天見面,我知道你和她的故事,我想你們有你們的苦衷。
我心底的恨,也就慢慢消散了。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
我原本對世界並無眷戀,後來認了妹妹,又找到你。
我真是有點舍不得離開呢。
可惜,我的生死簿上寫著時間呢,所以我想著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離開,清伊和她的愛人,帶著我出去旅遊,死在路上,比死在醫院好,至少我的靈魂是自由的。
這輩子,你生了我,沒養我。
而我也沒能給你養老送終,這樣想,我們好像互不虧欠。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內疚自責了。
我希望你在裡面好好改造,早點出來,江知意和岑清伊都是不錯的人,有她們照顧你,我很放心。
我這人活著時除了工作沒別的愛好,攢下一筆錢,我交給清伊了,她以後會負責給你養老,你不用擔心出來生活的問題。
我想想,我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好像也沒有了。
出來之後,好好生活,也享受一下吧。
你脫離社會那麽久,不知這世界變化多快。
沒吃過,沒穿過,沒玩過的……我的錢,夠你後半輩子的花銷了。
如此一想,該是你欠我了,你不養我,我卻給你善後,是不是?
所以如果有下輩子,記得好好對我。
我想做一個有媽媽的孩子,我也想當媽媽手心裡的寶。
我想自由地呼吸,想任性的哭鬧,我想在充滿愛的環境下長大,不必活得小心翼翼,膽戰心驚。
媽媽,人該是有下輩子的吧?我下輩子,還能彌補這輩子的遺憾吧?
哎,我真的有好多話想和你說,但是想想,又何必呢?
我死了,一了百了。
如果我真有靈魂,那我一定很害怕孤單,你出去了,要多去江城陵園看看我,我這人生前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死後有那麽多鄰居陪我,想想也不錯。
好了,媽,我想說,我愛你。
或許沒有別人家孩子那麽愛父母,但我僅有的余生,都拿來思念你了。
我這輩子很短暫,但我的愛很長,希望這份愛讓你的余生好過些。
最後,你來看我時,記得抱抱我。
我印象裡,還沒有媽媽抱過我。
我的墓碑很涼,記得夏天白日裡過來。
謝謝你,媽媽,我沒有後悔來過這一遭。
我愛你,媽媽。
黎韶華淚水滴答滴答砸在監獄冰涼的地面,她多少年沒哭過了,但是和鍾卿意重逢後,她的淚腺被激活,她的夢也被開啟。
夢見鍾夏夜,夢見曾經的她們的幸福時光,夢見懷抱裡的小崽子……她們曾經那麽幸福,而費慧竹毀了這一切。
恨嗎?恨,黎韶華恨費慧竹。
漫長的獄中歲月,磨掉了她骨子裡的韌性,她放之任之,愛恨全無。
如今愛意被病逝的女兒喚醒,同時被喚醒的她對費慧竹的恨。
黎韶華疊好信件,放在枕頭下面,她躺下,雙眼直直地盯著虛空。
費慧竹,她這輩子要再見她一面。
江知意最近忙完調查組的事,也迎來了十一長假。
長假前一天,是周五。
江知意中午來找費慧竹,問起那晚和林依依獨處發生的事,她說得和之前差不多。
費慧竹像是老練的獵手,面對任何情況都遊刃有余,江知意也沒抱著一次就能問出真相的希望。
對於費慧竹這類人,如果不能穩準狠地擊中要害,其他旁敲側擊都沒有太大意義。
“費老,你說你不知林院找你什麽事?”江知意仍是那副輕描淡寫的語氣,費慧竹淡聲道:“你有話不妨直說。”
“難道繞圈子的人不是費老嗎?”江知意笑了笑,身體微微前傾,她盯著平靜如水的雙眸,提醒道:“咱們協和醫院體系內的通話都是有記錄的,而且,”她頓了頓,“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切斷電源,就關掉了所有的監控和錄音設備吧?”
費慧竹漆黑的雙眸鎖著江知意,面無表情。
四目相對良久,費慧竹哼笑一聲,頗為嘲諷,“你有證據可以直接拿出來。”
“證據就在林院的辦公室裡,一起過去?”
“可以啊。”費慧竹扯了扯衣領,“稍等,我換個外套。”
費慧竹轉身進入辦公室,關上門。
費慧竹從裡面出來,換好衣服,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嗯嗯幾聲之後,表示道:“我現在過去。”
“不好意思,現在有急事,等忙完,我再跟你一起去。”費慧竹看看時間,“而且,這邊也到了關門時間。”
江知意閃身退出去,“可以啊,那我先走了。”
江知意直接離開了,費慧竹面無表情地鎖上門,她回頭看了一眼江知意已經走遠了。
入了夜,研究院的辦公區的燈都熄滅,實驗室裡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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