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狀態怎麽開車。”孟薑拎了車藥匙,挺無奈的挽住齊思嘉手臂:“我送你,你坐在車後面休息。”
齊思嘉嘴唇有些乾裂:“就一天。”
“我向你保證,在你的貓手術醒來,第一時間讓你見到它,好不好?”
齊思嘉愣了下,她一整個晚上人仰馬翻的希望速度再快一點,見大橘最後一面,一如五年前那輛出租車一樣,她不斷地跟司機說:‘求求您,再快一些。’
後來她想,如果司機是她自己,也許便能見一面。
如今同樣的情景重現,並沒有預想的糟糕,一束光打在這人漂亮眼睛裡,分明沒有多少可信度。
可是對上那雙莫名熟悉帶笑的鳳眸,聽著她言辭懇切的保證,那樣近乎寬容哄人的口吻。
齊思嘉肩頭不自覺一松,什麽話也沒有說,跟著這個臉都不曾見過的女人,走到駕駛後座。
第32章 032
房車裡開了溫度適宜的暖氣, 車載香薰是茉莉與前調的木蘭。
孟薑余光看齊思嘉眼底隱有垂青,但她沒有黏糊的話安慰,這個處境不合適。
乾脆利落把後座讓給齊思嘉, 自己鑽入副駕駛。
車內燈光暗下來,一支悠揚的小夜曲響起來像是要助眠。
齊思嘉並沒有心情睡覺, 頭挨在冰涼的玻璃壁上, 撐著的眼皮企圖抗拒這層漸漸襲來的疲憊。
然而伴隨著呼嘯風聲,待在這處連呼吸都顯得過分靜謐安寧的狹窄殼子內。
心也跟著安靜下來的齊思嘉眼皮漸重, 車內唯一的聲響——小夜曲播放完畢,下一首又起, 那是車主人五年如一日循環播放的戲曲。
久遠的報幕聲透過音質絕佳的車載音響落地:下一首表演曲目《花旦》
寧大話劇社與385聲工廠製作,康明蘭教授監製, 齊思嘉原著, 孟薑主演《花旦》。
如日中天當紅知名主持人那年還是一個寸頭青茬的嫩頭青,好在字正腔圓, 報幕頗具催眠效果。
沒等戲曲前奏響起來, 齊思嘉便禁不住困意,消失意識前隱約聽見前頭車廂, 傳來一連串假咳。
“怎麽放這個, 關掉。”
“是是是。”
有人喊她“齊小姐?”
“齊思嘉?”連續喊了好幾遍, 很貴的女聲,還帶了一絲甜。
潛意識裡,這是一腔熟悉到能放心入睡的聲音。
“睡了啊?”
“可惜了, 我以為要掉馬了。算了,本來也沒打算瞞, 怪掉價。”
齊思嘉做了很長一段夢,碎片一樣毫無規律, 時間線跳來跳去,幾乎要把她塵封已久的記憶兜頭喚醒。
上高中那會兒,齊鈞蔚雲芳商量把齊思嘉接回去。
齊思嘉不同意,齊奶奶也不同意。
板著臉對夫妻兩人說:“小時候你們不聞不問,現在說接回去就接回去呀?”
齊鈞擱下筷子,眉頭夾的死緊:“媽!”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個性,更何況在自己兒子面前。
這話說的直,完全沒給齊鈞臉面:“嘉嘉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這句話讓上門要孩子的兩夫妻一陣無言。
那年齊思嘉還沒學會換燈泡,客廳的白熾燈蒙了塵,暗沉的光線便一並沉在夫妻兩人的眉眼裡。
齊鈞下定決心的事情,從無更改。
他理虧歸理虧,但到底是老太太親兒子。
緩和語調叫了兩聲媽。
老太太到底沒再說出尖銳的話,她不能夠成為切斷孫女兒子親情關系的劊子手,折衷語調嗯聲,等著齊鈞表態。
結果,齊鈞生來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他更愛事業,一生都在權衡利弊活著,去謀求利益最大化。
生意場那套做派,幾乎要貫徹他的骨髓。
“我和雲芳怎樣都是嘉嘉親生父母,生她養她,您不能主觀把我們定型成一無是處不是,幾年前美國那年事我向您保證 不會再發生。”
齊奶奶眼底有失望,卻不願意在齊思嘉面前爭執,害怕小孩有陰影。
手揉上斑白鬢發,也不跟給齊鈞廢話,說那也行,只要你們夫妻兩保證,辭掉家裡保姆,親自照看孩子。我有什麽不同意呢。嘉嘉這麽多年,需要親爸親媽照看。
但做不到親自照料,把嘉嘉當隻寵物似的養在家裡,有空的時候回去看一眼,沒空的時候三四個月不聞不問,便請回吧。
兩夫妻給不出承諾。
大橘常年跟在奶奶身邊,通些人性,見齊奶奶不樂意,叼著齊鈞褲腿往外拽。
蔚雲芳在這一片兵荒馬亂的後退中,勉強維持著笑容,她問齊思嘉:“嘉嘉,媽媽想聽你的意思,你也不想跟爸爸媽媽回去嗎。”
年輕的時候,對世界抱有天真爛漫的希望,渴望被愛,但又絕不會開口去要,需要被別人發現。
總認為那才是心甘情願毫無雜質的父母之愛。
結果時光太長,那些不成熟的感情在時間裡消磨殆盡。
不像現在,對別人愛與恨都能無感,不值一提。
沒有愛,就自愛。
但那個時候沒有成年後的覺悟,說出的話往往反著來,怎樣刺痛人心怎樣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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