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縝望著空落落的掌心,忽地體會到失落的滋味。
每一次離別,都可能是訣別,尤其是卞雪意這樣身懷美貌卻又無力自保的人。
金縝不甘,但,眼jsg前遍體鱗傷的大當家又拖住了她的腳步。
等秋奈帝姬離去,軍士也全部撤離後,金縝終於回過神來,扶起倒地的大當家。
大當家沒死,但落在秋奈帝姬手上也沒討到便宜,整個人變得瘦骨嶙峋,眼眶凹陷,想要對金縝說什麽,但嘴唇乾裂,嘴巴一張一合,隻發出些不成聲調的氣音。
金縝端來一碗水,大當家倚著牆壁坐起身來,一口氣將水飲盡,才終於緩過神來。
“你說的沒錯。攻打酆都不是明智之舉,那嘉世郡主也不是簡單角色。”大當家啞著嗓子,又哭又笑,掰著手指挨個細數,“小顧沒了,古一沒了……都沒了,整個寨子,就剩你跟我了。”
“下一步什麽打算?”金縝問。
“繼續招兵買馬,休養生息,伺機而動。”大當家說,“鮮血鑄就的仇恨無法被輕易磨滅!金縝!我需要你,需要你跟我再起事。”
金縝說:“大家都死了,你也看到了。再起事,又得死多少人?何況,你還有幾個十年?”
大當家驚愕地看向金縝:“這種毫無鬥志的話是,我想不到竟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過去的仇恨,你記得太久了,也陷入執念太深了。”金縝從懷中摸出幾張銀票和一些碎銀,悉數包起來交到大當家手裡,“你養我的恩情,我不敢忘記。只是我為寨子效力多年,染血無數,該還的,我已經還完了。”
說完,金縝要走。
大當家仰天長笑了幾聲,淒厲又瘋癲:“放下?仇恨那麽容易放下嗎?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是因為那個姓卞的女人吧?”
“不是。”金縝本能地否認。
“你嘴上說著不是是,可你照照鏡子,看看清楚,你渾身上下都寫著是!”
金縝被戳中心事,有幾分惱怒了,但依然不承認:“沒有!”
“你不該把她放在心上!”
“我是把她放在心上了,因為我恨她。”
大當家情緒激動,咳嗽幾聲,平複心態,才又接著說:“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你是我帶大的,你那雙眼睛在想什麽,我看一眼就知道。從前你的眼裡只有劍!可今天,我感覺得到!那些世俗的欲念腐蝕了你的意志,你變得不再堅定,你開始遲疑!”
“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金縝說,“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兩清了,往後,咱們再無瓜葛。”
“好!”大當家說,“你走!走出這個門,從此就是陌路人!但我看著你長大,終究不忍你受傷,我得提醒你一句,那女子心裡也盛著你嗎?”
金縝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她又想起那個夜晚,馬車在山林中疾馳,小狗睡在她懷中,卞雪意枕著她肩頭,半夢半醒間吐出的“郡主”二字。
“從小到大,你唯一的夥伴就是劍!你唯一弄得明白的,也只有劍!為了一個不相乾的女人,動搖你的劍心,只會害了你!”
“多謝提醒。”
道過謝,金縝依舊頭也不回,堅定地出門去了。
她答應了卞雪意,要送一封信,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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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內,秋奈帝姬猛抽著旱煙,在煙霧繚繞中打量著卞雪意。
不得不承認,卞雪意是個美人,不只是皮相上的美,儀態也好,全無懼色,雖然眼眸低垂,但脊背是挺直的,雖然胡亂地穿著破舊的衣服,可透過臃腫的料子也看得出,她的骨頭輕盈勻稱。
秋奈帝姬一向不願跟長得太美的人靠得太近,那會讓她黯淡無光,她向後靠了靠,卻因為轎子的顛簸撞了頭。
“這轎子是小,你覺得呢?”秋奈帝姬問卞雪意。
“比起嘉世君主的車馬,是有些逼仄。”卞雪意很誠實地回答。
她不提還好,她一提,秋奈帝姬要炸開了。
偏偏拿秋奈帝姬和嘉世郡主做比較,前者自然毫無勝算被比下去了。
“鄉下丫頭,你說話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亂說話,會掉腦袋的。”秋奈帝姬沒好氣。
“民女知道帝姬慧眼如炬,故而在您面前絕不敢隱瞞,字字句句都是真話。”
卞雪意不知道秋奈帝姬與二位郡主的恩怨,本想搬出嘉世郡主,顯示自己也認識皇家人,但她很快從秋奈帝姬的語氣中察覺到,秋奈帝姬不僅認識嘉世郡主,還頗有怨念。
秋奈帝姬看卞雪意一臉真誠,她只要暗自將啞巴虧咽下,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一路上默不作聲,心裡已經在想要如何地折辱卞雪意了。
煙霧很嗆,卞雪意忍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掩面咳嗽了一聲。
“一個鄉下丫頭,敢嫌棄本帝姬?”
秋奈帝姬又猛地吸了一口煙,紅唇微張,朝卞雪意吐了一口煙圈。
卞雪意屏住呼吸,不敢失儀。
望著卞雪意噤若寒蟬的模樣,秋奈帝姬滿意地大笑,抬手拍了拍卞雪意的面頰:“早這樣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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