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住地往金縝的面頰上撲去。
冰冷的風刺得人生疼。
金縝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揭開過往的傷疤,也一次又一次地確認,故事裡的那個小女孩就是卞雪意,她沒有錯怪。
沒有親眼見到屍體,就不能宣判卞雪意的死亡。
“我總還有機會復仇的。”金縝心內暗想,也因為她相信卞雪意不會那麽輕易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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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的火燒得直衝雲霄。
酆都城的守衛軍也終於從美夢中蘇醒。
左鄰右舍和城中的水龍隊自發地去救火。
一個軍士快馬加鞭去往軍隊駐地,在軍營外,她被人攔下:“是何人擅闖?”
“吾乃酆都守軍何小五,有急事要面見蕭大人,煩請通報一聲。”
一層一層上報,等消息傳到蕭慕青耳朵裡的時候,雪已經停了,距離那場火燒起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蕭慕青策馬疾馳,回到城中,遠遠地就聞到風中傳來的,燃燒的味道。
火已經被撲滅,半個蕭家已經燒成斷壁殘垣。
來救火的左鄰右舍臉上也被灰塵撲滿,她們看到蕭慕青歸來,自動地分開一條路。
這些平日裡仰望蕭慕青的人,蕭慕青卻從她們的臉上看到了對自己的憐憫。
蕭慕青帶領軍士走進院子,看到了前廳慘絕人寰的景象。
“大人,您的家人都被反綁了雙手丟在這裡,隻除了金小姐和少夫人。”
軍士們從死人堆裡刨出蕭家老夫人。
蕭老夫人身體最是不好,想不到這一番折騰竟然還有半口氣在。
蕭慕青急忙上前半蹲,將老夫人上半身攙扶起來。
“是誰做的?”
蕭慕青握緊老夫人手,胸中點燃了熊熊怒火,她的手止不住地顫動,平日從不輕易掉眼淚,此刻她的眼睛已經全紅了,若不是咬緊牙關,下一刻就要發出憤怒的咆哮。
“金縝,是金縝……”蕭老夫人渾濁昏黃的眼睛裡流出淚來,淚水沿著她臉上的溝壑流淌著。
蕭慕青疑心自己聽錯了,直到又一次從蕭老夫人的眼神中得到了確認。
“怎麽會是她?”蕭慕青已經無法將“縝妹妹”三個字說出口了,她自認待金縝不薄,金縝為何會恩將仇報?何況,金縝是她做主接回府上的,如此說來,她蕭慕青才是蕭家的罪人!
“不要報仇……”蕭老夫人彌留之際,緊緊地握住蕭慕青的手,“是蕭家有愧……”
當年的事,蕭大是告訴過蕭老夫人的。
蕭、金兩家本都是窮家小戶,jsg彼此交好,相互照應,都在軍中當差,是最底層的軍士。
當年,蕭大心下動念,出賣金家,換取青雲直上的機會。
蕭老夫人多少次午夜夢回,躺在綢緞的床鋪上總能望見黑夜中似乎有金家人眼睛的凝視,她總以為當年金縝被打暈了不記事。
不曾想,金縝全都記得。
當初種下的苦果,如今全都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
“你答應我,不得向她復仇……”老夫人的指甲幾乎嵌入蕭慕青的皮肉之中,“我心有愧啊!”
“老祖宗,我……”蕭慕青咬緊嘴唇,“我應了您便是!”
“那就好,就好……”說完,蕭老夫人才最終咽了氣,只是走的時候一雙眼睛無論如何也閉不上。
隨行軍士見此情狀無不落淚,蕭慕青單薄的背影被所有人望在眼中,她再年少有為,再意氣風發,也不過是二八年紀。
作為全軍的主心骨,她不能倒下,無法流淚。
只是蕭慕青的情緒到達何種發瘋的邊緣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切都空了,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麽,只有消失不見的卞雪意成為了蕭慕青眼下唯一能夠抓得住的。
手下為蕭慕青披上鬥篷,她徑直帶人去了卞家。
“蕭大人這話說得好笑,”卞母見蕭慕青來勢洶洶,面色陰晴不定,忙把自己撇的一乾二淨,“我好端端的女兒已經嫁到你蕭家,在蕭家不見了,我還沒去問罪,你卻上門來了。”
“她不在蕭府,除去母家,又能去哪兒?”
卞母說:“蕭家逢此大難,我也很為蕭大人你感到難過。可是我們確實不知雪意的下落。”
“蕭家上下遇害,偏她逃出生天,想來必定是與賊人有牽連!你若再推說不知,在我看來,恐怕整個卞家都脫不了乾系!”
眼見蕭慕青責難,要給卞家治罪。
卞母忙說:“蕭大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瞞你了。卞雪意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個性極其古怪,我養她十幾年,真心待她,卻依然無法親近她。無論她做了什麽,她就是死在外面,可都跟我們卞家沒有絲毫乾系。”
蕭慕青見她說的真情實感,此種情況下,諒她也不敢,只是心內憤憤不平:“你這樣的,也配做人家母親?”
回去的路上,蕭慕青整個人失魂落魄。
曾經真心對待的金縝背後傷她,而她曾經那樣苛待的卞雪意,才是真心戀慕她的人。
“大人,您節哀。”手下腹內有千言萬語,最終隻匯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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