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性命,不消你說,我自己也會注意。”
“那就好。”寶成郡主抬起下巴,目光望向無邊夜色,眸子中一點點凝結著冰霜,“我知道你素來謹慎,一旦認定了對一個人好,就付出十分的真心,可我看那人並不可信,怕是對你只有三分誠意。對這樣的人敞開心扉,無疑是讓對方持刀直抵你的心臟。”
“你舟車勞頓,替我剿滅叛賊,想來是累極,不如先做休息,明天,我們再好好地說說話。”
寶成郡主嘴上是應了,可狹長的眼睛微微眯縫起來,顯然對完顏玉的說辭有所懷疑。
待寶成獨自回到屋內,心下不住琢磨:“你既說不曾透露,那我不妨試她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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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火光滔天,冰冷的甲胄映射著冷冽的月光。
院內堆了滿地屍體,正待清理出去。
卞雪意找到莫聽時,後者已經被嚇得好久說不出話來。
“主子,我好害怕。”
卞雪意握了握莫聽的手,溫暖的掌心捂了好久,莫聽的手才最終有了些溫度。
“雖然我心內早知嘉世郡主不會像她表面上那般無辜,可親眼見到她的手上沾染血跡,我還是感到震驚。沒料到她對自己和她人的生命同樣漠視,一次又一次使自己陷入危險之中,簡直像是在刀尖行走。”
莫聽道:“那我們……”
“我們不曾背叛過她,她應該也不會對我們有殺心。”卞雪意安慰莫聽,後者這才放下心來,只是死死地攥住卞雪意的胳膊,一刻也不敢離開她了。
卞雪意心下想到的卻只有一人,元姐姐。
完顏玉內心冷漠,她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她又有那般雷厲毒辣的手段,倘若元姐姐落到完顏玉手中,絕對不能全身而退,自己需得想個法子將消息送出去才行。
正這般思索,有軍士傳話給卞雪意:“寶成郡主指名明日要姑娘親自安排接風宴。”
卞雪意點頭,心裡盤算寶成郡主到底在打什麽盤算。兩位郡主都不好相處,顯然這位寶成郡主對自己的惡意更大,自己需得越發謹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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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來,天已大亮。
院內積雪消失不見,一同不見的還有昨夜院內的滿地屍首。
清水衝刷了所有的痕跡,熏香遮掩了血腥的氣味。
這就是王朝中郡主的本事,抬手間隨意處置所有人的生死,包括卞雪意。
不知元姐姐現在怎麽樣了,卞雪意心裡惦念著,但還是先去完成寶成郡主交辦的事項。
寶成郡主嘴巴很挑,飲食上的注意列了長長的幾十條。
負責廚房的軍士看到那些禁忌,不由得把刀朝案板上一拍,無從下手。
寶成郡主驕奢荒淫她們都是聽過的,但不曾想連吃都講究到這個份上,不吃雞鴨魚肉,卻要飯桌上有葷腥。
“簡直是強人所難。”軍士也顧不得卞雪意這個外人還在場,憤憤地抱怨一句。
“就是!要有葷腥,雞鴨魚肉卻又都不能做,這怎麽可能!”
眾人全都放下手邊的活兒,心底裡堵著一口氣。
“我有法子可以讓寶成郡主滿意,大家聽我吩咐,倘若有任何招待不周惹郡主責怪,責任全在我一人。”
有人願意擔責那自然是好,掌杓的軍士問:“不知姑娘有什麽妙計?我們都願聽從姑娘安排。”
“將雞鴨熬出精華湯汁,用這些湯來煨各色蔬菜。”
“妙,我如何沒有想到!”
“還是姑娘你有法子。”
卞雪意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是她昨晚擬好的各色菜式,她將紙張遞給掌杓軍士:“接風宴的菜色我已寫明,諸位可以傳看,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問我。”
眾人接過去一看,先被卞雪意秀麗的筆體驚訝,本來都隻以為卞雪意是個空有臉蛋的傀儡玩物,如今一看,她倒像是個名門千金,再看菜色排布,安排妥當,有條不紊。
眾人對卞雪意的印象不免改觀,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多幾分敬佩之意。
廚房人手不足,卞雪意也親自上陣。
莫聽雖然當慣了丫頭,卻沒有做過什麽精細活,眼看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隻好在一旁幫忙添柴,也算是回歸了自己的本行。
一群人沉浸在做飯的氛圍中,全然沒有察覺到門口來了個不速之客。
門口把守的軍士正要通傳消息,寶成郡主眼神示意對方不要聲張,她自己緩步踏進了廚房。
君子遠庖廚,何況寶成郡主金枝玉葉,十指不沾陽春水,才進廚房,就不悅地皺起眉頭來,她原本這輩子都不會進這種髒亂的地方,要不是因為軍士說卞雪意在廚房,她死也不會進來的。
卞雪意正在靠近窗戶的位置切些瓜果,她用襻膊將寬大的衣袖束起來,俯身低頭專心地望著手上的蔬果,正把它們雕刻成好看的形狀,雖然不熟練,好歹沒有被刀傷著自己。
寶成郡主望著卞雪意,突然有些呆住了。
昨晚燈光昏暗,寶成郡主不曾看清卞雪意的容顏,今日,卞雪意站在靠窗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站在一束光裡,一頭長發隻用了根微藍的發帶束著,垂下的青絲如黑色綢緞一般順滑,整個人不施粉黛,卻有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感,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白皙的面龐如美玉一般,她只是站在那裡什麽也不做就足以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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