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玉說：“姐姐，姐姐，你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不痛了。”

　　夜色中，卞雪意多少有幾分看不清對方的容顏，可她聽得清楚，她聽到了完顏玉嗓音裡的顫動，聽到完顏玉的無助和脆弱，這平日裡在人前如狼王一般老練的少女，此刻像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一般，眼睛裡仿佛覆蓋著一層藍膜，身上漂亮卻薄薄的毛發無法為她存住溫暖，即便已經縮成一團，卻還是抵禦不住雷雨交加之夜的寒冷，發出惹人憐愛的嗚嗚咽咽。

　　卞雪意無法拒絕，坐在地上，背靠著床，蜷曲起膝蓋，叫完顏玉靠在自己的身上。

　　完顏玉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撲上前，卻只是輕輕地抱住了卞雪意，像是怕冒犯了對方一般。

　　“還想要姐姐摸我的頭髮。”完顏玉帶著鼻音的話語傳來，倒真像一條搖尾乞憐的小狗。

　　“好。”

　　完顏玉所有的要求，卞雪意都無法拒絕。

　　她抬手，摸到完顏玉滿頭冰涼的珠翠。

　　完顏玉叫卞雪意的手摸到發梢，叫她的手插進自己濃密的發絲之中。

　　第81章

　　靠在卞雪意懷中， 完顏玉才覺身體疼痛緩解不少。

　　那些在體內血液中翻湧著叫囂著的蠱蟲，終於恢復了片刻寧靜。

　　入骨相思，是形容， 卻也是事實。

　　完顏玉心內不禁好奇前朝那位金蠱師到底是在何種情境下研製出了同心蠱， 若是同心人， 何必用蠱蟲，若非同心人，用蠱蟲將人強留在身邊有何用？

　　卞雪意察覺懷中人逐漸安靜下來，方才完顏玉不住顫抖， 像是一座內裡狂躁不安的火山，此時平靜下來， 如同一條涓涓細流。

　　卞雪意撫著完顏玉的頭髮，摸到她髮根處出了些汗，微微的。

　　靠近完顏玉， 能聞到她身上散發著的陣陣冷香。

　　“你額上發了好多汗。”卞雪意擔憂地說。

　　完顏玉輕笑幾聲， 她身子向來弱， 早就像一具破破爛爛的骷髏，出點什麽毛病， 她都不感到意外， 她的身體， 她自己也不當一回事。

　　偏偏姐姐，清風霽月般的姐姐，竟在意自己。

　　“姐姐，你摸摸看。”完顏玉抬起寬大的袖子，叫卞雪意把手順著袖筒伸進去。

　　卞雪意將手伸進完顏玉的袖子裡， 摸到她纖細滑膩的胳膊，如凝脂， 如綢緞，那麽涼，卻反常地掛了一層薄薄的汗。

　　“姐姐，你向後摸。”

　　卞雪意有些疑惑，但還是聽從了，手從寬大的大袖衫穿過，於是摸到了完顏玉的後背。

　　完顏玉的中衣早已經貼在身上，卞雪意一摸，就隔著貼身的衣料摸上了完顏玉後背的蝴蝶骨。

　　卞雪意心裡一動，竟莫名地生出念頭。

　　想要扣住這蝴蝶骨，用掌心丈量它的形狀。

　　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靜的睡眠，激起層層漣漪。

　　卞雪意忙將手抽回來，臉上難掩慌亂神情。

　　“郡主，我逾矩了，我還是去請大夫……”

　　完顏玉一把抱緊卞雪意，像個無助的小孩。

　　卞雪意對完顏玉從來都是沒有辦法的，無法拒絕完顏玉請求。

　　完顏玉靠著卞雪意，喃喃著：“沒用的。大夫救不了我。”

　　卞雪意一再地請完顏玉講出真相。

　　完顏玉於是便將同心蠱和那日在船上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卞雪意。

　　卞雪意大驚，去看完顏玉另一隻手，看到她小臂上猙獰的青紫印記，便知道了這段時間完顏玉承受了多麽大的痛苦。

　　“姐姐，請你原諒我。若不是因為我，你身上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完顏玉說。

　　“我罪孽滿身，是該蜷縮在黑暗裡的怪物，從未有人像你這樣對我，我便生出了不該有的妄想，我祈求被你救贖，可我也將你拉入深淵，我這樣的人，本來就該孤獨死去，不該奢望命中沒有的東西。

　　我知你要留在你的元姐姐身邊，我不願打擾。

　　我想到一個法子，我身子這般殘破，恐怕命不久矣，待我死後，我會讓寶成將我焚化，磨成一顆珠子送給你，你將我帶在身上，或許同心蠱便不會再發作。”

　　“郡主，莫要說這種傻話。”卞雪意眼淚早已從面頰滑過，不忍繼續聽下去。

　　“這是唯一切實可行的辦法。”完顏玉道。

　　忽地，完顏玉又緊閉眼睛“嘶”了一聲，想來那不安分的蠱蟲在她體內又開始作祟，讓她不得片刻安寧。

　　卞雪意心急如焚，忽地又定定地想到什麽。

　　她站起身來。

　　此時早已月上中天，一道清冷月光撒下，如薄薄的蟬翼紗覆蓋在卞雪意的面龐之上，照得她眼神分外清澈。

　　“是不是，只要我們……”卞雪意問，“你就不會疼了？”

　　完顏玉知道卞雪意未能說出的話是什麽意思，她側過頭，將臉偏過去，不願看卞雪意的眼睛，她固然希望能從無盡的痛苦中得到解脫，但是，她不願意這樣做，不願意姐姐違心地這樣做。

　　“不是。”

　　卞雪意轉過身去，卸下頭上的釵環，解開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將腰帶拉開來，衣服於是松垮地滑落下去。

　　像是決心獻上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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