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問到這裡,那些朝臣們便又諱莫如深了。
完顏玉向來孤傲,在朝堂上從不與人親近,眾人是見她深受女君寵信,因此明裡暗裡都不敢跟她做對。
但今日一事,朝堂格局或許會就此更改,完顏玉得女君信任的日子或許一去不複返了。
因此眾人又不敢把話說的太明白,怕今日跟寶成說幾句話會成為他日高陽長公主對付自己的由頭。
“你們不說,我自己去問!”寶成氣鼓鼓的,叫車夫驅車,車輪幾乎都在青石板的路上蹭出火星子來了。
寶成郡主在皇城門口求見女君。
過了半晌,才有侍女帶來女君的口信。
“女君陛下今日不見任何人。”侍女說,“但是寶成郡主你或許該去看看嘉世郡主了。”
想來這也是女君的授意,她沒料到完顏玉突然的怪異舉動,她又念著往日完顏玉的聰穎能乾,因此想要寶成郡主去勸完顏玉,要完顏玉講明今日一反常態的緣由。
侍女引路,遠遠地站定了,給寶成郡主一指:“嘉世郡主就跪在那兒。”
太和殿是這座皇城中的至尊寶殿,女君日常召集大臣議事便在此處。這殿坐落在漢白玉的高台之上,宏偉壯麗,遠遠望去,總仿佛有一陣紫氣籠罩其上,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之感,叫人光是靠近,都會不自覺噤聲。
而完顏玉身著月白色常服,就跪在漢白玉高台之下。
上朝不必像其他朝臣那般穿朝服戴朝珠,這是女君對完顏玉的恩典,一種偏愛。
此刻卻那麽刺眼。
即便是跪著她的身姿也那麽挺拔,應該已經跪了快一個時辰了,以她的身子骨,怎麽受得住?
寶成郡主瞬間心裡針扎一般,倒不敢急匆匆跑上前去。
應祺星在宮中人脈廣,先打聽到了,她跟在寶成郡主身側,一邊走,一邊說。
“有個宮人看到,今日散朝後,高陽長公主拿出一幅畫來與眾人觀賞,嘉世郡主走過去,不知怎的,竟跟高陽長公主起了爭執,一把將人從高台上推下去了,周圍人哪個敢扶,眼睜睜看著高陽長公主從台階上摔下去,頭都破了……”
“這……真有可能?”寶成郡主不願相信,她所認識的完顏玉,策無遺算,有不世之略,怎會乾出這種不體面的事情,“是不是宮人看錯了?”
“當時正是散朝,好多后宮娘娘派了侍女去太和殿門口等著找女君陛下,很多人都看到了,不會有誤的。”
寶成側過頭想了想:“會不會是不小心的?”
“不是。”應祺星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們說,嘉世郡主就那樣用眼神,冷漠地看著長公主摔下去,眼神寒到心裡去!”
應祺星常年在外征戰,跟朝中人接觸的機會並不多,她沒怎麽跟完顏玉相處過,但兩三年前一個雨夜見過完顏玉替女君做事,將謀反朝臣一家全部殺掉,青石板的縫隙中都浸染了血跡,暴雨將血液衝刷,一把幽深的紅傘抬起,露出一雙美麗卻攝人心魄的眼睛。
那一對視,將冷刻入應祺星的骨子裡去了。
導致她現在一想到完顏玉,就仿佛回到那個漆黑的雨夜,聞到了血腥的氣味。
“她一向理智,怎麽今天發瘋了?”寶成郡主說,“高陽長公主是女君的福星,她惹這個人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還在女君面前失了信任。”
“就是說啊。”應祺星道,“從我記事起,嘉世郡主就與眾不同,女君待她總比待旁人優渥,何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可今日讓她一跪就是好久,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可見女君是動了雷霆之怒的。”
兩人走動的聲音早已經被完顏玉聽在耳朵裡,待兩人走近,完顏玉抬起頭來,向她二人打了個招呼。
完顏玉的笑,像是冰川上的jsg雪一般,並不刺眼,相反,十分柔和。
應祺星卸下不少防備,面前這人畜無害的少女,叫人生出些憐惜之意。
“不過一個晚上沒見,你就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寶成郡主縱然擔心完顏玉擔心得要命,可一旦到了完顏玉面前,那些關心的話全都說不出來。
“不妨事。”
“我都聽說了,可我想不明白,你一個聰明人,為什麽乾出這等蠢事?”寶成郡主說。
完顏玉不肯說。
寶成郡主又急又氣,眼見日當正午,雖是早春,但日頭還是很烈,完顏玉雖然強撐,但煞白的面色哪裡藏得住。
“好,你強,什麽事,我不問。”寶成郡主說,“低頭去向高陽長公主認個錯。”
完顏玉嘴角勾起一抹笑,一邊笑,一邊搖頭。
這眼神,應祺星太熟悉了,有些害怕,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你知道嗎?眼下你可被抓了把柄,不斷有人在女君耳邊進讒言,說你是依仗聖寵,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了!還說……說你有謀逆之心!”
完顏玉面色冷冷:“猜得到。”
“我來猜猜。”寶成郡主見她這模樣,心下隱約也猜到了八九分,雙手抱臂,“若不是為了她,你怎會做荒唐事?”
完顏玉不說話,但寶成看得出來,是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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