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高呼聲“恭迎新君!賀喜新君!”中,在場只有兩個人神色難看,魂遊天外。
“她在何處?”寶成郡主快步走到元寄雨身邊,卑微地問道。
原本,寶成郡主十分看不上裝神弄鬼的人,向來不屑於這類道門中人為伍,只是眼下為了完顏玉,而不得不低頭。
“她在裡面,只是……”元寄雨並不把話說得明白,叫寶成郡主自己去看。
寶成郡主沒有絲毫猶豫,繞過歡呼跪拜的眾人,奔跑在皇城的石板路上。
應祺星本想攔住寶成,擔心有詐,奈何寶成全然不關心自己的安危,隻想快些見到完顏玉。
應祺星沒法子,自己也跺了跺腳,隨後快步跟上。
“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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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玉已經被宮人挪到最近的宮殿裡去。
寶成郡主望著躺在床上面容蒼白的人,她不由的雙腿一軟,若非應祺星扶著,早就倒在了地上。
這多智近妖的少女,寶成郡主從不擔心她會早早被老天收走。
可眼下,那麽長的箭只有箭羽的部分是露在完顏玉身軀外的,鮮血不斷地從傷口湧出。
太醫院的一幫人或許是一輩子在深宮之中,又或許已經斷定完顏玉活不成了,跪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前。
寶成郡主小心翼翼地將手按在卞雪意的心口處,卻察覺那滾燙的血液越發猛烈地奔湧而出。
“治不好她,你們全都陪葬!”寶成郡主惡狠狠地轉頭,死命地盯著這群庸醫,拽出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禦醫,滿手的鮮血將禦醫雪白的領子染紅了。
禦醫嚇得戰戰兢兢,豈料此時卻看到寶成郡主臉上流下兩行清淚,話語泣不成聲:“請太醫救救她吧。”
終於禦醫們忙活起來,小心將刺入完顏玉身體的長箭取出,為她止血包扎。
“郡主!”卞雪意同樣雙腿發軟,只是依然朝床邊靠過來。
“滾!”沉默的寶成郡主突然暴起,一把將卞雪意推開來,兩行清淚無聲地從她面頰上滾落,她倔強地昂起腦袋,倨傲地不看卞雪意,“我讓你滾!”
“讓我留在郡主身邊吧,她是因我而……”
不待卞雪意將話說完,寶成郡主粗暴地打斷了她:“是啊!全是因你而起!她所有的悲慘和不幸,全都是在遇到你之後發生的!你害她害得還不夠嗎?是非要親眼看到她咽氣才肯罷休嗎?我求你了!放過她吧!她不肯對你下手!可我不是她!”
說完,寶成郡主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決絕,幾乎要把一口銀牙咬碎一般。
“來人!將她給我拖出去!”寶成郡主一聲令下,兩個宮人一左一右架起卞雪意的胳膊,將她拖出宮殿一扔。
卞雪意撲倒在冰涼的地面上,手臂被擦破了,鮮血淋漓,鑽心的疼痛襲來,可是她心裡清楚,這些疼痛,比不上完顏玉所經歷的十分之一。
卞雪意不再被允許進入,她只能無力地靠著宮殿的牆,看著宮人端著水盆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端進去的水都是清澈的。
捧出來的水全是血紅的,水盆裡一條又一條雪白的毛巾被浸染。
強烈的血腥之氣在宮中彌漫。
皇城邊上在慶賀。
而這裡隨時在準備奏響哀樂。
卞雪意捂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心臟,幾乎喘息不過來。
宮人進進出出一直忙活到太陽升起。
禦醫們搖頭拱手,願意接受寶成郡主對她們的任何處置。
寶成郡主終究只是抬了抬手放過她們,無言地面向窗外升起的朝陽,心中說不出的空蕩蕩。
終於再沒有人阻攔卞雪意,她跌跌撞撞地走進來,跌坐在床邊,捧起完顏玉垂在床邊的手,輕輕地將它放在自己的臉上。
完顏玉的手竟如此冰涼。
手腕上那些青紫的痕跡已經消失,曾經束縛她們的同心蠱已經消失不見了。
卞雪意已經決意留在完顏玉的身邊。
只是,完顏玉的眼睛不一定能睜開知道這件事了。
“郡主,你一定會醒來的。”卞雪意試圖焐熱她的手,撫著她光滑的發絲,在她耳邊輕輕地呢喃著。
寶成郡主冷漠地望著卞雪意做的這一切,若目光是刀,寶成郡主已經將卞雪意凌遲。
“何必惺惺作態?”寶成郡主問,“她已經救不活了。”
說罷,寶成郡主在應祺星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新皇登基的事情有的是人去做,寶成郡主幫不上一點忙,可是她也不願再這裡等候。
她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完顏玉的性命一點點流逝,自己卻無法挽留。
就像抽刀斷水,終究是無可奈何。
“郡主。”卞雪意將額頭貼緊完顏玉的額頭,“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既然藥石罔效,那就只能祈求上天垂憐。
曾經卞雪意聽人說過,將死之人的魂魄在奈何橋邊還會有流連,只要聽到親人的呼喚,便可叫她的魂魄歸來,叫死者複生。
這樣的話,從前卞雪意是不信的。
可眼下,除了叫魂,並沒有其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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