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的神經緊繃起來,她握著劍,緩步走上台階,將瀑布後趴在地上喘息的人翻了個身。
小乙認出了這人,那天陪秋奈帝姬一同拜見完顏玉的人,正是蕭慕青。
蕭慕青的致命傷在心口處。
下手的人一劍貫穿了她的心,卻又控制力道,讓她苟延喘息著。
蕭慕青看到小乙,眼神轉向她,露出不甘和憎恨。
小乙一劍幫蕭慕青歸西了,幫她瞑目。
蕭慕青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仍然朝著瀑布後的方向爬去,她到死,都在追尋著那得不到的東西。
小乙順著蕭慕青指引的方向看去,一個高挑勁瘦的女子正背對著她,半跪在地上,懷中抱著卞雪意,似乎在為卞雪意檢查傷勢。
霎那間,呼嘯而過的風在小乙耳邊停下,瀑布飛濺的水流也定格在半空。
小乙聽到了自己的心停滯的聲音。
撥開塵封的記憶,久遠的過往與面前的人影交織重疊。
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是她!是師父啊!
金縝察覺背後有人來,頭也不回,只是又幫懷中的卞雪意理了理散亂的頭髮:“蠢女人,才離開幾天,就把自己搞的這樣狼狽。”
是無視小乙,也是有意放她一條生路。
“她,留下。”小乙聽到自己沙啞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與此同時,萬箭穿心的痛苦如潮水一般一次次地刺穿小乙的心。
此刻,日思夜想的師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師父的眼神沒有片刻停留在自己身上。
師父沒有認出自己來。
師父的目光隻追逐著卞雪意慘白的面容。
師父談起卞雪意時不屑的語氣真是太愚蠢了,她的行為分明是那麽在意,因此這貶低的話語多少有些欲蓋彌彰了。
小乙聽到師父輕笑了一聲。
“不自量力。”金縝輕輕地將卞雪意放在地上,轉頭終於正眼看了一次這戴面具的死士。
“你不能帶她走。”小乙又說一次。
小乙握著劍的手輕輕地顫動,終於,師父你肯正眼看我一次了嗎?是不是只有用這種方法,你的眼裡才能容得下我?
與師父一較高下的念頭讓小乙的心中生出一團火來。
“讚賞你的勇氣。”
金縝說完,從腰間拔出軟劍,朝這名死士刺去。
幾招過後,小乙就落入下風,難以招架。
金縝攻勢凌厲,身姿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但是她突然停了下來,看向小乙:“你的劍招,我好似有些眼熟。”
“你看錯了。”小乙並不回應,只是又一次地向金縝出劍,即使她知道自己並不會贏。
因為,這是唯一一次,師父眼裡只有自己。
金縝望著小乙,卻把劍收了起來,目光有些遲疑:“我,可曾見過你?”
“不曾。”小乙的心是狂喜的,但是,她怎麽敢承認自己的身份?若是承認自己做了嘉世郡主身邊的死士,師父會用何等的眼神望向自己?
金縝覺得這人古怪,但可能是自己過往認識的人,本不想取她的性命,徑直轉身抱起卞雪意就要離開。
誰料,小乙不依不饒,一劍朝金縝懷中的人刺去。
金縝本能地拔劍。
瞬間,jsg漫天血雨。
小乙倒在地上,同剛才的蕭慕青一樣,沉重的呼吸像是呼呼的風箱。
師父無與倫比的精妙劍法,她終於也是體會了一次。
金縝看著那死士倒下,卻發現對方瀕死之際,臉上也全無對死亡的恐懼,更沒有求而不得的怨念。
金縝疑惑,英氣的眉頭不禁挑起,她走上前,試圖將小乙臉上的面具摘下,但幾番嘗試,最終還是罷手。
忽地,金縝望著地上蜷曲的死士,腦海中閃過了什麽,一個久遠的,模糊的身影。
小乙看到金縝的嘴唇微微顫了顫,腦袋側過去,似乎是在想什麽。
“你是……十七?”金縝狹長的鳳眼微微地瞥著,有些疑惑地說出了那個自己並不怎麽熟悉的名字。
可是,興元寨的人都死了,十七應該也未能存活。
何況,十七雖然劍術平庸,但人確實單純善良,又怎可能與嘉世郡主這種人為伍?
可如果面前人是十七,她不會眼睜睜看著十七死去的。
“咳咳”小乙大笑著,血液順著嘴角流出,終於,用生命為代價,換來了神明對自己的一次垂眸。
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那個叫十七的人,數月前早已經死在我的劍下,不過我學了些她的劍招罷了……”
聞言,金縝歎息一聲,不再看小乙一眼,抱著卞雪意離去。
小乙拚盡力氣,轉身朝著金縝離開的方向望去。
在臨死的時候,終於知道了師父的心裡也是有過自己的,這就足夠了。
不必讓師父知道十七為了她犧牲了一生。
就讓師父以為十七死在那個進攻酆都的夜晚好了。
小乙笑著笑著,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在光裡,師父會摸著她的腦袋,教她劍法,叫她徒弟,會笑眯眯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也會像抱著卞雪意那樣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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