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雪意受不了了,終於回擊了一句。
可惜,大家小姐到底是沒有怎麽罵過人,沒有說過粗魯的重話,這幾個字說完,卞雪意的耳朵刷地一下紅了。
金縝注意到卞雪意通紅的耳朵,哈哈一笑,將頭從卞雪意肩上挪開,並不作弄她了。
“再罵一句。”金縝說,“再罵一聲我聽聽。”
若非在馬上,卞雪意就要跺腳了:“從沒見過你這般無恥的人,頭一次見有人討罵。”
“放心,”金縝懶懶地吐著氣息,“以後你也不會再見到了。”
說完,是良久的沉默。
金縝生命裡,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樣,她會記得今天的夕陽很美,她記得今天的風很輕,她也記得一個罵完人會臉紅的女孩子跟她騎著一匹馬。
金縝希望目的地永不到達。
金縝也知道,自己的生命裡,不會再有像今天一樣的日子。
金縝終究沒有跟卞雪意永遠地相處下去。
前面,一輛馬車攔住了她的去路。
金縝不得已,緊急地拉住馬兒的韁繩,馬兒嘶鳴著抬起前蹄,終於是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一個人從馬車上下來,她穿一身紫色的道袍,袍子外罩了一層煙霧一樣的薄紗,手上執一柄拂塵,頭上帶著束發的金冠,冠前左右兩側垂了一根旒,旒上墜了九顆五彩玉珠。
好一個通天國師,通身出塵jsg的氣派。
“元姐姐!”卞雪意驚訝地喚了一聲。
金縝的眼神收緊,瞬間與元寄雨的眼神交匯。
若周圍是一片枯草地,那兩人目光針鋒相對擦出來的火星子足以讓這片草地燃燒為灰燼。
“雪,回到我的身邊來。”
元寄雨伸出一隻手,卞雪意立刻地就想要翻身下馬向她奔去。
金縝翻身下馬,讓卞雪意搭在自己的手上。
望著卞雪意奔向元寄雨的模樣,金縝表面風輕雲淡,但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元姐姐,你怎麽在這裡?”卞雪意握住元寄雨的手,下一句問的就是,“你知道嘉世郡主在何處嗎?今天早上,她出門前與我拜別,我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麽,可是,她都瞞著我,不與我說。”
聽到“嘉世郡主”這四個字,元寄雨的笑容片刻僵硬,隨即恢復如常:“確實發生了大事。”
“那她現在如何了?”卞雪意唇色一白,“元姐姐,只有你能告訴我了。”
“你上馬車,我會帶你見到她的。”元寄雨撫了撫卞雪意的頭髮,溫柔說道。
卞雪意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絕對不會不相信元寄雨。
元姐姐說的話,她都信,因為元姐姐不會害她。
元姐姐是家人一樣的人。
卞雪意上了馬車。
金縝沒有動。
元寄雨一步步朝金縝走去:“多謝你將雪毫發無傷地送回來。”
“我救她,不是為你,只因是她。”金縝冷漠地答。
放手,多少有些不甘心,但金縝深知,就像無法阻擋河流匯聚到大海,無法阻止卞雪意向她真正在意的人靠近。
哪怕卞雪意暫時沒有想清楚這件事,但她早已經做出了選擇。
“那是最好。”元寄雨說,“大道無為,太上忘情,你又何必執著?”
說話間,元寄雨的拂塵一掃,卷住金縝的手腕用力一翻。
拂塵收回的瞬間,金縝握緊的掌心松開,一縷青絲隨風飄散。
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戳穿,金縝不由得惱怒起來。
可那一縷飄散的發絲早已經隨風而去,又豈是她可以抓到的?
金縝抬頭,馬車早已經遠去。
於京城而言,春季才剛剛開始。
於金縝而言,她生命中短暫的夏天,結束了。
唯一的遺憾可能是沒有好好告別。
那一句以後也不會再見,她怕是沒有當真,又或者沒有聽到。
金縝拉著馬,與馬車背道而馳。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著急了,只是慢悠悠地,漫無目的,由著夕陽將她的影子越拉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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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姐姐,嘉世郡主她不會出事了吧?”卞雪意焦急地問,“她一向沉穩,我從未見過她那副樣子。”
“聽說你被蕭慕青擄走了,”元寄雨說,“你倒是一點兒也不在意你自己的生死。”
“可我還活著不是嗎?”
元寄雨問:“那蕭慕青往何處去了?受嘉世郡主之命護佑你的死士又在何處?”
一連串的發問,徹底地將卞雪意給問住了。
“我不知,我醒來時,好像只見到了金小姐。”
“從我寫信給你,到今日,不過半年光景,”元寄雨說,“可我看,你好像被她給迷住了。”
“她救了我。”
元寄雨說:“我看,遠不止如此。”
“元姐姐,還有多久才到?”
元寄雨撫了撫卞雪意的發絲:“很快,我保證,會讓你見到她的,你知道的,我從未騙過你。”
馬車周圍逐漸安靜下來,行駛的路面也越發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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