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直到過了很久很久，周舟才發出了一聲幾乎不聞的哽咽。她翻過身，床頭櫃上的玻璃相框反射出模糊的光，周舟眼神凝在上面，耳邊突然響起白天在超市的時候，桑遇輕淺溫柔的聲音，“可是周舟，我們本來就是家人啊。”

　　“你跟著魏小姐要聽話，人家是收養了你，但她不是你的親人。我走了之後你就沒有親人了，所以如果你覺得你過得不好，但是也隻得忍下去，想要活著就要忍下去。”

　　周喬臨走的時候，在那個泛著冷光的病房，周舟站在她的床邊，周喬這樣對她說，“也許你會過得好，也許會過得不好，但是人家不欠你的，所以好的壞的，你都得承受著。魏小姐和你沒有血緣關系，這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才是親人，所以別的人對你不好也沒有什麽，因為他們不用對你好。”

　　周舟不是沒有埋怨過周喬，她跟著周喬的時候，過得並不好。周喬經常罵她是麻煩，是包袱，可是知道這個女人要走的時候，周舟還是覺得難過。因為周喬說得對，她在這個世上確實是只有周喬這個親人。

　　即使魏媛對她好，即使今天桑遇跟她說了這樣的話，但她確實只有周喬這個親人。而周喬已經走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已經沒有了。

　　周喬希望她以後可以過得好一點，但是因為周舟父親在她身上加諸的一切，致使周喬對待周舟又是極為的矛盾。她會為周舟的以後考慮，但同時也不停地將生活的不幸一股腦地傾吐在周舟的身上。這讓周舟仿佛成了一個負能量的垃圾場，裡面堆滿了母親對父親以及對她的各種憤懣、怨恨、極盡惡毒的詛咒。

　　所以周舟有時候懷疑自我的同時，也會在想，自己對於母親的感情，對於她的離開，自己覺得難過，到底只是因為血親維系，還是真的難過。

　　她從來也搞不太明白，但是周舟能知道，自己對於所謂的親人，其實挺冷淡的。

　　她不能騙桑遇，她能對著桑遇熱絡地笑，能陪著桑遇做事，可是她知道，桑遇不是自己的親人，她們只是掛了個名罷了。她感激魏媛，感激桑遇，但這和她有沒有親人沒有任何的關系。

　　她就像是一個洋蔥一樣，被外殼包裹住的不是心臟，而是內裡已經早已腐爛的一層一層的皮。

　　“可是桑遇啊。”周舟拿起相框，黑暗中她的側臉顯出了一道冰冷的輪廓，少傾她半垂著眼簾，喃喃自語，“我們並不是親人啊。”

　　上面的女人年輕貌美，但是沒有任何生氣，靜靜地靠在床頭，朝她投來一個冷漠的注視。那是周喬，她只有周喬的這一張照片，還是沒有任何笑意的。不過記憶中，周喬也沒怎麽對她笑過。

　　周舟把相框輕輕放回床頭，靜靜凝望虛空，臥室陷入了深長而靜謐的黑夜。

　　第15章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好像是經過了那一天之後，周舟和桑遇的關系又回復到了之前的狀態，也不存在誰疏遠誰，就是慢慢地就這樣了。

　　寢室的人多多少少也察覺到了，但是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周舟和桑遇的關系本身就是很奇怪的，好像沒有誰能插得進去那樣，但彼此也說不上有多親密。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走了，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江洲迎來了第一場雪。並不是下雪才是冬天，南方有些地方冬天是不下雪的。但事實上，又還有什麽比雪更能代表冬天的呢？

　　渡洲省雖然冬暖夏涼，氣候宜人，但是冬天還是會下雪，不過不大，很小，運氣好的話，早上起來可以看見地上薄薄的積了一小層，連鞋底都沒不完。

　　但是今年的不一樣，今年的雪下得有點大，用書上的形容詞那就是鵝毛大雪。

　　上課的時候不斷有人往外面看，周舟本來就坐在窗邊，她也控制不住自己。這節課是數學老師的，她是出了名的凶，正帶著底下的這幫學生在複習。

　　周舟看得出了神，沒留心到數學老師看了她好幾眼。數學老師見她還是沒有回神，終於重重咳了一聲，“周舟同學，你是沒有看過雪嗎？那麽好看要不要我現在就讓你出去看個夠！”

　　所有老師對付上課走神的學生，說的台詞差不多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新意，但是依舊能夠讓學生覺得心裡窘迫。

　　桑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這讓周舟覺得更不自在了，她扭回腦袋，然後蹬著眼睛盯著黑板看。

　　當然，上課發呆走神盯著窗外看的可不止周舟一個人，數學老師又點了好幾個同學的名字，然後開始擔任起了政治老師的責任，“不是我說啊，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你們馬上就要期末考了，如果考得不好，你們拿什麽回家過年啊？不想要壓歲錢了是不是？難道還想著大過年的家長看著你卷子上的紅叉叉生氣啊？！”

　　周舟預估了一下自己的成績，她這半個學期一直很穩定，基本上保持在年級前五十以內。雖然肯定是比不過旁邊這位大佬，但是她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成績。魏媛在學習這一方面，對待她和桑遇從來不會過於苛刻，只要不是差到真的像數學老師說的那樣卷子上全是紅叉叉，魏媛就不會一直逼著她們學習。

　　下課的時候桑遇推給她一個本子，“文綜所有的重點我都整理出來了，你數學有點偏，裡面有經典題型，多做幾遍，大多數都是換湯不換藥的，期末考試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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