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對於虞歸來說,不過知己的一個安慰的懷抱而已。
入夜,伏塗端了藥進了虞歸的營帳。
“虞歸,把它喝了吧,喝了好休息。”伏塗的眼角是循循善誘的笑意。
“這個是什麽?”
“安胎的。”伏塗這樣回她。
於是虞歸接過了伏塗手裡的碗,一飲而盡。
“伏塗,我喝這藥,是因為我信你。”虞歸將碗盞放在桌上的時候,腹中隱隱作痛。
伏塗有那麽一瞬間的呆愣,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虞歸這話。
“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她並不看伏塗,只是轉身走向榻上,也不脫衣服,就和衣躺下,然後蜷縮成一團。好似這樣會安全一點,也是一種自閉的狀態。
她們之間算是完了吧。伏塗在幫她挑滅燈心的時候,這樣想到。
她的袖中,是君主的一紙密函。
原來君主已經打算收復青州,原本她是有能力送虞歸回去,回到殷宇身邊。可是如今君主做了這個打算,如果她送了虞歸回去,怕也是不得善終。但她懷了殷宇的孩子,也是不可能回帝都的,但是如果她不要了這個孩子,就不一樣了。
所以,一開始,伏塗的心裡就有了自己的打算。無論如何,她也要護她周全。
“虞歸,你就說你是為了東漓不要了這個孩子。”在走出那個燈火已熄的營帳時,伏塗這樣說。
虞歸回了宮,坊間盛傳,歸雲公主為了這個國家,舍棄了自己和殷宇的孩子,一時間,擁護之聲隆盛。
君主憐惜自己的妹妹,疼愛更勝往昔。
接下來,便是伏塗領兵收復疆土,一步一步逼退殷宇回到青州的一隅之地。
虞歸開始考取女官,上朝聽政,她依舊笑,眉目卻不若從前那般溫柔。
這些卻只是伏塗一人認為而已。
她慢慢的成了女官之首,開始邁著弱柳扶風的步子和權臣談論政事,有名門英才開始向皇上請命迎娶。
全被她巧笑倩兮的一一回絕。
身旁經常有女官提起伏塗,說伏塗生得可惜,若是男子,隻恐比伏慕還要厲害。一身戎裝,女子般的模樣看起來也是風流俊然,惹得眾家女子癡狂。
這些年伏塗步步高升,成了這個國家的重臣,國家軍權全被她盈盈一握。
開始有人忌憚,向君主彈劾,每每至此。虞歸都是第一個站出來的,說著伏氏為國盡忠,伏塗是國之棟梁。
朝堂之上,她們的距離明明那麽近,卻又好像那麽遠。於是慢慢的,伏塗收斂了自己所有的心性,做了一個隻為自己仕途著想的臣子。
只是每每下了朝堂,於眾人之中回頭,虞歸便能看見有穿著墨色朝服,玉冠高束的女子在回廊盡頭,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她。
她突然就想起了和女官之間的笑談,這些年,她好像已然忘記自己是個女子了。虞歸隔著眾人看她,想著也許伏塗生得男兒身,她是否會將心賦予?
只是這樣,虞歸就忽而有了錯覺,好似回到了多年前的上元之夜,卻好像她們的位置倒置了一樣,伏塗成了那個站在回廊盡頭朝她招手的女子,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她。
可是,不過錯覺而已,她曾經答應自己的,要幫她的。可到最後腹中的孩子還是沒了,親手死在了她的手中。
所以,那一刻,那個朝她溫柔招手的虞歸就已經死了。
她和伏塗,終成陌路。
☆、第七章
順宣十一年,殷宇聯合北疆番邦,舉兵造反,一時戰火紛亂。
五月春和,有著了紅衣錦綢的女子越過深宮圍欄,一步一步上殿。
“皇上,臣願領兵出征,只有一願,望皇上應允。”
東漓君主,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人,看了看大殿之下俯拜的女子,有了那麽片刻的怔愣。
這個褪戎裝著羅裙的女子,看起來竟然也是姿容過人。
“愛卿有何願。”
“臣知道皇上心中所想,歷來功高震主,臣此去便不回了。朝中有臣兄長,皇上大可放心。”伏塗並不起身,繼續說著,“臣隻願虞歸——歲歲平安,一生錦繡。”
為何?
君主心中有這樣的疑問,但卻沒有問出口,只是淡淡說著,“何苦一去不回。”
“不想回了,伏氏的子女向來任性。”伏塗是這樣回話的,心裡卻是想著,這樣她大概會高興些。
“虞歸不希望你如此。”虞歸從前總是在君主面前提起伏塗,話語間,喜悅之情常有。
“臣之所願還望皇上應允。”伏塗這樣說,她知道的,她親手害了虞歸未出世的孩子,她是恨她的。
所以伏塗斂了心性,隻當她是普通的朝堂女官。
她感覺得出來,因此在這樣長久的時光,她甚至不敢同她說話,甚至不敢離她近一點,只是遠遠瞧上一眼。那麽遠的距離,虞歸回頭望她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一生就這樣了,就這樣一直在她身後,她一回頭就能看見,就足夠了。
“虞歸是當朝公主,自然是歲歲平安,錦繡年華。”這是這個一朝之主給出的回答。
伏塗一笑,辭了身,盈盈告退。
有宮女告知伏塗來見的時候,虞歸正在繡著一幅上元夜宴圖。雖是這樣的名字,繡出來的景象卻是水天一線的宮城河遊蕩著明滅不定的花燈,那圍欄處該繡什麽,倒是讓虞歸犯了難。因此聽得宮女的話時,不小心就刺了指尖,立刻滲出點點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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